青筋被拍打后，不得已露出行迹。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平静地躺在病榻上，波澜不惊地看着针头戳进拔出，反复多次，才输上液。
到这个岁数了，手颤颤巍巍的，抖个不停。吃个饭，饭不听话，老不往嘴里去；喝个酒，杯子不情愿，宁愿找大地碰杯。出门走不到几步路，就扶着膝盖直喘气。跌了几个跟头，才服老主动拄着拐杖。
好不容易从医院回到家，屁股刚挨到沙发，手机就来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很忙，没工夫服侍，也没工夫探望，但是打个电话问候，还是有时间的。电话没说几句，五个人好像商量过似的，都说给他钱，让他随便花，照顾好自己。
手叹了口气，干涩空洞的眼睛，望着电视有些模糊。银行卡里有钱，可能这么多年了，还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对自己来说，钱再多也不会爬到家里，再多也不能拿着就吃啊。现在，家里的锅还是冷的，忙活了半天，才插上电饭煲煮点粥。他已很难到嘴了。
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本相册，破损得厉害。封面的左下角还得胶带纸帮助才健在。里面的相片从黑白到彩色，排得整整齐齐。手没事的时候，就扶着老花眼镜一页一页地翻着，翻着过去的酸甜苦辣，也翻着走得太慢的时间。
年轻的时候，手粗壮有力，不怕脏，不怕累，凡事都抢着干，出差少则一周，多则一月，在外面铁成了公鸡，赚的钱全给老伴拉扯五个孩子。结果在孩子们的眼里，家里什么事情都是妈妈干的，爸爸只会拿钱回来哄他们开心。现在老了，手粗糙得像长满伤疤的老树根，不是老茧，就是裂口，需要情感滋润的时候，孩子们也拿钱哄他开心。
小五的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老伴被征去上海服侍月子了，留下手一个人看家。本来叫他也去的，但手却不合时宜地感冒了。
过年，外面封城了，这下更绝了手的心思。康复没几天的手又复发了。他知道孩子们对他并不感冒，自己只能感冒了，毕竟医院比家里有“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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