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 世间人系列】
1、
手机商
李某，年四十余，善贾，莲城手机商。尝曰:无利不商。
甲午秋，双十一，有电商节。商铺皆趁机促销。李某月初即张布优惠事，暗购功能机十一部，欲此增铺绩，并造势，于铺前置一牌，以彩笔书之曰:
特惠低价双十一，
彼时手机十一元。
另置音响，录号于串烧曲中，循环播放，引人注目。路人咸感其惠，相约十一日购之。同行窥视，欲效仿，然不肯价低如他，阴恨其先声夺人，亦赞叹其奸滑狡智，无愧‘小智多星’之名也。
李某亦自喜，以此谋为善，大量备高利机型，筹算当日大卖景象。有邻铺刘某，以超市为业，闻之笑而不语。属员问其故，刘不答，阴嘱十一日加防，以备不时之需。众不明所以，止唯唯而诺。刘肃然，始正之。
十一日，破晓即有客立于前，持钞而待。至巳时，人群熙攘，门庭若市，已近百众，多翁媪者。望之，长队如龙，蔚为壮观。路人惊奇驻足，群起鼎沸。
午时许，购机未始，候者渐躁，呼曰:速启扃户也。午已至，始鬻之否？
其铺玻璃门，扃鐍内锁，铺内二人，一长一少，不见李某。长者四十许妇人，闻之曰:主未至，弗能启扃，亦弗鬻也。
客曰:主何至？
妇曰:不可知也。
客怒拍其门，曰:吾候之多时，汝何不守信耶？
妇曰:非也。实不知主何时至。
客曰:若此，手机可鬻之也。否则，其一日未至，尔一日弗市耶？
妇曰:非是，特惠机弗在，欲市无机也。
众哗然，曰:无机何言特惠耳？
或曰:特惠机宣告多日，今以无机而避之，尔绐吾等耶？
或曰:吾待多时，若无特惠机，何不早告之？耗此良久，吾待时何偿乎？
或曰:苦候至此，尔耍吾等若猴儿耶？
群情激愤，众说纷纭。二铺员弗能对。当此际，一人大呼:前即铺主乎？
众四顾，临铺超市熙攘鼎沸，觅之弗出。质疑间，呼曰:李某且住。
一人自客群越众奔，细视之，即李某。
先是，李抱匣自后门入，于内室视之，庭客盈门，喜不自胜。而客聚渐众，皆以特惠机之名来。李惊觉特惠机不足也，惶惶然无以为计。阴嘱铺员勿启扃鐍。近午，闻客不耐，心中骇然，遂自后门出。至超市前，为客见，惶奔。
众大哗，有壮硕者逐之。李某抱匣窜。须臾，有善奔者速至，捋李某臂，斥之曰:妄逃耶？
李某挣之未脱，曰:汝为谁？拦吾何事？
曰:吾购特惠机者，时已至也，速拿来。
李大窘，捂匣曰:供货者纰漏，特惠机无以为至也，奈何。
又二三人至，怒斥之:汝言而无信乎？妄以供货者搪塞耶？吾等勿以此为用，速以特惠机市之。
或曰:若无特惠机，汝不得去也。
或曰:若然，柜台机亦可充之也。
或曰:尔抱者为何？若特惠机耶？
李面红耳赤，捂匣且退，曰:汝等何为？岂可强买耶？
俄顷，众围之，李大惊，寻隙欲遁。喝曰:勿逃耶。
李大恐，额上汗渍浸浸然，闻声弗能对。客怒其奸滑，欲夺匣，甚者欲破其铺扃。当此际，众喧哗失控，轰然而上。铺员尖叫声起，无以为力。李喝止，即为客阻，自顾不暇。
蓦然，‘咣当’声自铺门起，玻璃碎地，有客举石破门入，众汹涌，纷乱不已，柜台遭哄抢。
恰此时，警笛呼啸盘旋。众凛然，回首，数十特警持械至。客视之，皆丢机以证清白，铺内遍地狼藉。李某惊慌失措，自地匍匐起，额上血迹斑斑，双臂兀自裹匣焉。
警长令逮其闹事者数人归，李某亦同往，又留特警数人，录口供于近前。李及其铺，遂获救。
后，查明真相，令闹事者赔付损失，并告李某，行贾勿以小利而失信，勿以浮夸而欺众。李大悔，唯诺出。始知报警者为超市刘某。
先是，刘望李自后门出，而购者蜂涌，知后果不善，遂报警。其恐殃及池鱼，早嘱铺员严阵以待，故为临铺而未损分毫。盖其旁观者清，刘之远见甚于李某也。
然贾人重利而忽者，不谓李某也，此类谋利而失信、夸大其词以掩其实者，大有人在矣。
又，戊戌初，有东南亚马来国，某市有‘水果’手机店，元旦前月余，即张布超惠事，欲以远低市价而诱，引客流以增绩效，并网络、传单等手段宣扬之。
市民咸以其惠预约购，然其售价过低，甚于造价，曾有质疑者，百思不解其利所在，即于官网询之，答曰:回馈客户耳。质疑声遂止。其声名大噪，街巷共闻。元旦日竟引千人之众，纵横队列以待，其势浩荡，蔚为壮观。
晨，主至，出超惠机，市之，止十台耳。众怒，轰然而上。主骇，钻桌底避之，为众曳出，暴揍。铺内哄抢，遍地狼藉。后，虽报警，而损已无所追，失十万余。铺主悲痛，悔之晚矣。
噫嘘！何历史重演耶？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谋利不择手段者，轻则失金毁誉，重则人财两空，实不可取也。然，唯利是图，贾人天性耳。岂不知，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也。以绐诱之，必受其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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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09 作于莲城
戊戌年二月廿四 晴
春夜何心月？
重楼问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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