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茶碗

回家，今年放假的早，元旦过后我便启程回家了。

在家里躺尸第一天，晚上母亲便催促我赶快收拾一下父亲的那堆“破玩意儿”，无奈，我起身，慢慢吞吞收拾着摆在电脑桌上的那一堆东西，茶盘，茶碗，茶叶盒子，茶叶，四处散落着，我把它们全都放在茶盘上，一并端到厨房。

刷父亲的这一堆玩意儿才发现，每一次都是我放假从学校回来帮他收拾，每一次都是，无一例外，那堆东西好像也等着我一般，我不收拾，也没有人动。

茶盘茶碗茶壶，甚至里面还残留着上一次喝过的茶叶，有几个茶碗看起来好久没用过了，这几个月应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喝的罢。明明不喝酒，却新买了几个小酒杯叠放在茶叶盒子后面，每次他总是说，茶碗不用刷，因为里面要留着泡过的茶叶的印儿，这样茶才香，也许是真的，但更多的，我想还是懒惰。

所有的东西对我来说，还是喜欢旧的，正如那几个他新买的茶碗，洗起来都不顺手，连颜色都看起来都有点奇怪，格格不入。

自从五年前父亲因为身体戒了酒以后，喝茶便一下子成为了他的心头所爱，可能爱喝酒的人都有这种习惯吧，总感觉嘴里缺少了点什么滋味儿，起初，他用我们平时喝水的杯子，泡着苦涩的茶叶，也不知其名，只知道是他在商店里随手拿的。他边喝边用嘴仔细品着味道，眉头紧锁，这味道肯定比不上你的酒瓶子，每次他那副样子母亲总这样说。

我的印象里，他并没有什么爱好，他整年奔波在外，很少在家。在家里也就是玩弄着他的那些个茶碗酒杯。和他这几年不联系的老朋友，每次见面都还是送上一瓶酒，他不好意思告诉人家，他早已不喝了，挨着面子收下，然后摆在家里最不明显的地方，闲来没事拿出来看看。

我总是和他说，你出去走走看，我记得我小时候你喜欢的东西还很多的，现在却怎么这般无趣了。

我小时候，父亲的爱好颇多，他喜欢动物，我的写字台上尽是乌龟的缸子，鱼的缸，还有大大小小的食料。那时候住平房，家门口全是鸽子的笼子，每个笼子都标着号码，每周都有人来“看望”这些父亲的玩物。记得一次生日，父亲问我要什么，我随口说想要两只兔子，第二日就在门口看见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可爱，他教我如何喂食，哪些东西它们不能吃，笼子怎么用等等，其实我是很不喜欢小动物的，感觉很脏。可是，他养的比我起劲，每天来检查我是否投食了。对了，还有他的那只黑色的沙皮狗，他总是很骄傲地和别人说，那是只纯种的沙皮狗，是他在狗市淘来的，来我家里打牌的叔叔大爷总是调侃要赢了牌就买下这只纯种狗，父亲愤然，说什么也不行，多少钱都不卖。可惜，最后那只狗儿在我家不到一年便惜命，母亲打趣儿说，你还不如卖掉了，而父亲看着曾经沙皮狗待着的那只铁笼子，一周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或许，是父亲失去了兴趣，或许是没有了精力。我问起他，他总是说，我现在的心啊，都在你们身上，无暇顾及那些动物了。每次听他讲这些，我总是心头一酸，那些他可以无所顾忌生活的日子，也便一去而不复了。现在家里遇到些许的事儿，他总是闹心病，相比那些年生病的小动物都没办法比起。

也许真的是人老了就更加知道珍惜，我多少次见他看着手机视频里的我，笑而不语，就那样看着我，问他有何事，他也不语，就只是那样看着我。

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改变，但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那颗即将老去却又满含着所有爱的心，让它在有限的时间里为所有值得的事情跳动，然后陪它一同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