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皮亚季的大街上人流涌动。
这座只有五万人口的小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喧闹,一切的原因是广播里刚刚向全市人民播放了紧急通告:要求所有普里皮亚季市民们暂时离开三天。
市民们陆续登上撤离的公车,谁也没想到过这次离开会是永别。
邻居大妈琳达慌张地找到了洛莎,焦急地问她,姐姐玛丽亚在哪里。
洛莎回答道,姐姐正在普里皮亚季的医院帮忙照顾病人。
琳达表情严肃:“听着孩子,实际上这里的医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出什么事了?”
“我有一个帮忙给医院开车的亲戚,他刚和我讲,有位叫玛丽亚的外地女医生在巴士刚到机场之后就晕过去了,还流了很多鼻血。”
洛莎吓了一跳:“那人是我姐姐吗?”
琳达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担心是她。洛莎,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吧,这不是一般的疾病,这种放射性疾病会杀死我们所有人的!”
洛莎摇摇头,她知道父亲和尤里都在这边的空军部队,她相信他们会来到这儿,她要留下来等他们。
尤里没想到自己期盼许久的与洛莎的再会,竟是来奉命通知她父亲的死讯。
上校询问士兵们谁知道卡扎科夫女儿住的地方,尤里站了出来。尤里知道洛莎在不久前的信中告诉过他,这几天会在姑姑家里庆祝生日,于是他带着上校来到洛莎的住处。
普里皮亚季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临近夜晚,却看不到半点灯光。
上校和尤里在昏暗的洛莎姑姑家房间内走了走,屋内没有任何人。上校对尤里说,估计卡扎科夫的女儿已经撤离城市了。上校说他要回到总部,天色已晚,让尤里就先自行回到附近军队的驻地。
尤里总觉得洛莎不会离开这儿,以洛莎的性格,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军人,一定会留在这里,等着卡扎科夫和自己的到来。
上校离开后,尤里转身再次进入房间,月光透过窗台照到还有些余温的床上,万籁俱寂的安静下,尤里听到了床下细微又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是洛莎在床下睡着了,尤里想起小的时候,每当洛莎一个人在家时,她总会躲在床下,她说这样才会有安全的感觉。
尤里拉开床单,轻声呼喊洛莎的名字,洛莎睡眼惺忪地醒来,看到尤里的一刹那,从床下蹦了出来。
两年未见,洛莎的头发从高中时的长发变成了如今齐耳的短发,但尤里眼前的洛莎依旧是年少时那个经常拉着他的手东奔西跑,眼神中盈满了灵气与澄澈的女孩,一切如故。
尤里本能地想激动地抱住自己心爱的女孩,可是心情却一瞬间变得沉重。他告诉了洛莎父亲去世的消息。
洛莎的表情凝住了,灵魂好像从体内抽走了一般,片刻后她瘫倒在地,尤里把她扶到床上,洛莎开始不住地抽泣。
生性木讷的尤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许久,他对着渐渐平息下来的洛莎说:“你爸爸是为切尔诺贝利牺牲的,他是民族英雄,苏联英雄。”
洛莎望着尤里,缓缓说道:“我不需要什么民族英雄,我只要爸爸。”
尤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想起自己13岁那年,自己得知父亲在阿富汗战场上牺牲的时候,他也在奶奶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可是他清楚自己不能陪着洛莎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他得走了,自己的军区不断征召士兵前往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挽救险情,他是一个军人,他必须马上回到部队中去。
他起身要离开,洛莎在身后疯了似的拽住他,他回过头看到洛莎脸上的泪滴,却生生克制住了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他的语气里带着坚定与决绝:“洛莎,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请你相信我,等我回来。”
洛莎看着尤里的眼神,冷静了下来,对他说:“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尤里当然希望洛莎回到基辅,所有居民都要离开普里皮亚季了,但他了解洛莎的性格,她知道尤里会在切尔诺贝利的第一线奋战,她绝不会答应先于他而离开。
尤里点点头,向洛莎道别,消失在月色下的森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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