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房外是一棵高大的香椿树。
这棵香椿树长在我的窗户下,但却不是我的所有权,那是我堂嫂栽的。
每年春天,香椿发芽的季节,我都会趴在窗口美滋滋地看着那树春芽吞口水。香椿树发出枣红的嫩芽,一天天地长大,眼看长到三四寸时,心里总会按耐不住地想:嫂子为啥还不摘春芽呢?这些香椿再不吃就老了,就是暴殄天物了!
春芽树不是我家的,我看得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当自家的去摘。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那树嫩芽越长越老越长越绿,最后白瞎了那些春芽!
春芽的枝头离我的窗口很近,但却在我的手快要够及却又够不及的地方。望得到却吃不到,那是一种怎样的遗憾和煎熬?
有时,我的堂嫂也会丢下繁忙的农活去摘那些嫩嫩的春芽,无奈那棵树太高了,她怎么也够不着!
我的堂哥是老师,常年都在外乡教学,对于堂嫂想要采春芽儿的举动,堂哥自是帮不上忙。
“想要吃鱼,大家拉网!”每当这时,我都会主动地搬出家里的长楼梯,去协助嫂子。
“妹,把楼梯扶好啊!”嫂子拿着一根绑了锋利镰刀的长竹竿,顺着楼梯爬上去。
香椿树看着很粗,它的材质却是脆的,很容易折断。所以摘春芽的时候不可贪心,你自以为粗壮的枝条,却不一定能承住人的重量,弄得不好,枝断人跌摔伤了胳膊腿儿的,就得不偿失了。
我在地上稳稳地扶着楼梯,紧张地看着楼梯上的嫂子,害怕她摔下来。
竹竿上的镰刀朝一颗一颗枣红的嫩枝割去,香椿树的枝条是软的,一割一摇一晃使不上劲儿。没过一会儿,嫂子的手就软了,停下来歇一歇又继续。
好一阵努力,树下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的嫩芽。能割的都割了,剩下的要么太高要么太远但却是最大朵的,看得人心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实在够不着了只得在两人的可惜声中放弃!嫂子顺着楼梯小心翼翼地下来,姑嫂两人幸福地捡着满地的春芽。
“给,这些拿去吃吧!”捡完地上的春芽,嫂子总会拿上一半的送给我。
“谢谢嫂子!”我高兴地接过春芽,今天又是一顿好吃的!
春芽炒鸡蛋是我们常见的吃法。
用刀子小心地剔去春芽根部的老茬,洗净切细备用,抓半碗干咸菜,切碎备用。
土灶的火烧起来,倒二两菜油,拿两颗鸡蛋磕在碗里,调匀。待锅里微微冒烟时,倒入调好的鸡蛋煎好出锅。将就锅里的余油,倒入春芽炒一分钟后,加入切好的咸菜末及煎好的鸡蛋,迅速翻炒,加一点青蒜苗,铲匀出锅。
春芽炒鸡蛋没有再加盐,因为干咸菜本身就是咸的,再加盐就咸了。
春芽枣红蒜苗翠绿鸡蛋金黄咸菜黄亮,一碗香气四溢的春芽炒鸡蛋就好了。
春芽炒鸡蛋格外下饭,有这个做下饭菜是翻了一碗又一碗,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如风卷残云。把春芽炒鸡蛋加在面条里,就成了春芽鸡蛋臊子面,那是一年都难得吃上几回的美味。
吃春芽的季节太短,十天八天的就过去了。有时,看着重新长出的春芽总是意犹未尽,我就跟堂嫂打招呼去摘第二轮的嫩芽。堂嫂答应得很快乐,我摘得也很快乐!
我不会爬树,楼梯高了也惧怕,即使给我一树春芽我也摘不了多少,当我费尽心力地摘下两把春芽时就泄气了。给嫂子一半自己留一半,树是嫂子家的,我不能吃独食。
然后又是一顿快乐的春芽炒鸡蛋。
记忆中,吃春芽最快乐最尽兴的,是在二嫂的娘家帮着插秧的那一次。
二嫂的娘家离我们很远,走路得一个小时。他家的地坝边栽着十几棵大大小小的香椿树,看见我们去了五个帮忙的,表婶(二嫂的娘)高兴得合不拢嘴,喜滋滋的搬来楼梯,跟表叔一起摘光了他家所有的春芽。
我们在田里插秧,表婶在家里煮饭。待我们洗净一腿春泥回去吃饭时,老远就闻到了春芽的香!进屋一看,简直就是春芽宴:腊肉里炒的是春芽,鸡蛋里炒的是春芽,海椒酱里拌的还是春芽!
简直是大快朵颐!就着春芽腊肉春芽鸡蛋春芽海椒酱,两碗大米饭欢乐下肚!肚子填得滚圆的人们舍不得放筷子,用汤勺翻出碗底的春芽梗子,继续吃,继续品,越嚼越香。
插秧虽然很辛苦,腰酸腿也痛,但我们却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吃春芽的快乐!
如今,老家的房子推了,嫂子家的香椿树也没了。每到吃春芽的季节,我都会想起窗外的那棵香椿树,高高的枝头上,开着一朵朵嫩嫩的春芽,枣红色,如无数个红色的鸡毛毽子,在春风里轻盈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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