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终究也是有恶人的。
只因那渡河的船。倘若渡河的船只有一只,也就作罢,竟然真有两只,也无妨,只要那船夫是世代的仇家。然而他们也并不是那世代仇视的人,是父子而已。这样,两艘船才得以离得那样近,仇家定然离得远远的。
这阳光是刺眼的,仿佛我很久没有正眼看过太阳了,它赤身裸体地,直逼我的眼,使瞳孔收缩,睫毛也泛着金光。
这样耐着,只一眼,我便看到了那个男人,端坐在另一艘船上。他回睇过目光,正如我看着自己般的看着我,我便知道他眼里有了我的回影。
友人与我轻言,这异国风情,我却也难以上心。我们接过任务同来,完成任务离开,他事我便不想记挂。
男人见我们先渡过河,忙急着起身,命那船夫快些。
“快,快,停下,好。”
船夫撑过一篙,稳了船,他急忙跳下。
“先生、女士,且留步。”
我与友人停下,他问:“Scarlett,What does he mean?”
“I guess he wants to invite us to have some drinks.”
我们停驻在临近的简陋茶馆,男人据说留过洋,然而英文依然不很流利,他和友人交谈着,我静静喝茶。
“Scarlett,”他忽然叫我,“中国的茶好喝吗?”
我微微端正杯子,笑着点头。
连着几日天气不错,他总早早地来到我们的旅店前,邀请我们一览县城风光,我时而推辞他,友人便受邀与他出门,男人间总是有话可聊的,一来二去,这两个不同国家的男子,竟亲密地如同知己好友般。
日出而游,日落而归。
我见友人回来,责骂他只顾私乐,忘了正事,他笑笑,只跟我说那男人的风趣。
“有趣的中国男人。”他说。
地势评估先前已经有了现成的资料,我做完规划便打算实地勘察。
“斯佳,你一个人上山总是危险的,明日陪你去吧。”
“那里可没有有趣的中国男人。”
我拿着图纸便回房。
次日正打算出门,我敲了敲友人的门,没有回答,我就知道这人定然是舍弃了我享乐去了。
我换好衣服,背上背包出了门。
山势陡峻,山脚裸露的地表,十分招惹阳光,到山间斑驳的树影打在身上,我只觉得浑身湿透,等到达目的地后,早已虚脱无力。
我歇下了,喝了点儿水,便拿出勘探器四处搜寻,突然脚掌一紧,浑身都发了凉,剧烈的疼痛使我难以站立。
先前体力透支,如今山间的凉气侵入湿透的衣服,更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呼救,我大口大口地喘气,疼麻了半边身子。
我暗暗咒骂着友人,倘若今日还能活着回去我定要将他碎尸。
疼的我不断抽气,似乎是有点儿缺氧,竟然耳鸣了。
模糊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是有人来了,我拼命发声,也不管来者何人。
“Scarlett,Scarlett。”他叫着我名字,抬起我的手臂背在肩上。
下山后,择了一处阴凉地方,蜿蜒曲折地绕着一条溪水,他放我下来,帮我处理伤口。
“捕兽夹,”他看着我的眸子,“没事的,伤口不深,先清洗干净,待会儿去医馆。”
我怯怯地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来?”
“你朋友不放心。”
“那他人呢?”我问,他只看着我,笑笑不说话。
一路背着我下了山,包扎了伤口,送我回了旅店。
傍晚时分,友人回来了,忙问我伤势如何,我问他去了哪儿,他眼神扑烁,含糊其词,我便知道,懒得再深究。
一连歇息了半个月,上山的事就交给了友人和那男人。
“贸然轻信别人总是不好的,倘若他原本地存了心思。”
他摆摆手:“不会。”
他们忙了一阵,数据和图纸做出来后,我检查,发觉没有问题,便松下了心。
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伤势也痊愈了。
男人继续造访,在友人的带动下,渐渐地,我出门的次数也变多了。
男人深谙小镇风情,也介意着我,避开了烟花柳巷之地,路过临近一处,友人便借口抛下我,留我与他独处。
一日我随意提:“明日我不来了,你和他相处更好些。”
“不用不用,这样很好。”他一再强调,目光却不看我。
一日傍晚,他便说。
“Scarlett,这儿夏日是有萤火虫的。”
“萤火虫?”
他笑笑,领着我前行。
零星散落绿莹莹的光,渺小怯懦的,我着实没什么兴趣。
“Scarlett,这儿的女子总喜欢,你不喜?”
“这儿的女子?你说东方的女人?”
他忽然笑了,摇摇头,我有些不解。
“你近日便走了吗?”
“是。”
他看着我,目光盈盈地,柔软而怯懦,他眼里恐怕住了一两只讨厌的萤火虫。我偏过头,不再看他。
他送我回去,便离开了。
晚间正熟睡之际,被一阵呼喊声吵醒。
“着火了!着火了!”
惊得我立刻下床敲打友人的门,下楼后,街上十分嘈杂。
小二忙上前拦住我们。
“莫要出门,山上着火了。”
我趴在窗前看着。
“是那儿,我们的勘测地!”
“fuck!”友人忍不住爆粗口。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否则这山烧光了,一开始固定的标志都会不见了!”
友人连忙收拾东西和我一起。
打湿了衣服,一靠近火源就感到热浪扑面而来,令人难以呼吸。
我们不敢靠的太近,仍有人在救火。
我们绕去山的另一边,突然看见一个举止奇怪的人。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却还是惊动了他。
“是你!”是那个男人!
“使你纵的火?!”
他听了连忙慌张地跑开了,我们跟随其后,
前面还有燃起的火丛,他显然更熟悉,没一会儿就甩开了我们。
我气喘吁吁,友人也体力耗尽。
“别追了。”
“我早跟你说小心谨慎你不听!几个中国女子就去迷住了你,先放过他,正事要紧,明日寻他算帐!”
说着我们便上山,重新打了标识,确定了模糊的范围。
友人与他厮混多日,竟不知道住址,只得去那烟柳巷询问。
“他啊,不是本地人,哎?不是和你们一起来的吗?”
“住了一个多月了,就在我这院里,付了一大笔钱,姑娘去一个不点,倒像是把我这儿做客栈了。”
我们听得糊里糊涂地,倒也懂了大概意思,忍不住又骂起友人。
我们又乘船渡河,回去汇报工作,见另一艘船还停泊在浅滩。
悠悠荡荡,远了小镇。
我又想起了那日他回睇过来的目光。
“先生、女士,且留步。”
真是恶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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