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老三(方言版)

作者: 陆兮 | 来源:发表于2021-11-19 23:46 被阅读0次

    老三六十二岁了,马上快六十六了。六十六,在当地是很隆重的年龄,要办个宴席,穿得喜庆一点,然后平平安安地往七十上爬。

    可是老三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尽量在六十六以前能娶个媳妇,陪着他一起过六十六。

    老三是个闲人。如果不是在春种和秋收的季节,他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烧火做饭。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家里最大的宠物应该就是老鼠了。

    听老人说,老三之所以闲,是因为老三懒。老三年轻的时候,长得也算英俊,但就是活计太差。庄稼院长大的,对于力气抠抠搜搜的,就只有挨饿受穷了。

    等到了成家的年纪,十里八村的,谁也不愿意嫁给老三。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同龄人该成家的成家了,老三一个人在村头盖了间土坯房,围了个独立的小院子,也算是有了个家。

    随着年龄的越大,成家越是难。后来,他也干脆放弃了。最后,他还放出豪言:“娶媳妇儿干啥啊?还得伺候!”那口气,俨然和家里养了头猪的口气如出一辙。

    所以,老三猪都不养。别说猪,连鸡鸭鹅都不养,一个是嫌累,一个是嫌脏,一个是嫌吵。他家的小院,只种些豆角、土豆、黄瓜。在他家独立的那一片区,空气的含氧量最高,没有人或者动物和他抢着呼吸。

    老三性格好,先盯着你看几秒,发现你看他就咪咪一笑,走路慢悠悠的。

    夏天,他经常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头上乘凉,摇着毛嗑(向日葵)叶子。

    冬天,他喜欢晒太阳。披一件军大衣,里面是一件穿了多年的棉花棉袄,两只手交错着深入对侧的袖口取暖,头上戴一顶狗皮帽子。

    棉花棉袄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了,不知道是脏的,还是洗的。狗皮帽子底侧的脖子处及帽耳朵是卷起来的,一边耳朵支棱着,一边耷拉着。帽子也分不清楚颜色,有棱角的地方颜色深,缝隙的地方颜色钱。目测应该是很久没有洗过了,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虱子。

    那天,村里老人听说有个寡妇要找个搭伙的,就想着给老三牵个线,就和一下,有个伴不是。如果顺利,趁着冬天没事,年前还能把事儿给办了。

    老人就充当了介绍人的角色,带着相亲的人来了。老三强装镇定,迈着方步出去迎接。介绍人看着都急,冲着老三喊:“嘿!老三!你这火上房不着急啊!沙楞点儿啊,人都到门口了!”

    老三带着他标志性的笑,咪咪眼睛,步子快了些,拘谨着带着大家进了屋。对方来了两个人,妈带着儿子,儿子30多了,帮他妈把把关。

    家里从来没有一下来这么多人,老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了。一会儿搓搓手,对着女人说:“你上(炕)里(边)吧,上(炕)里(边)暖和”。一会儿又对着介绍人说:“那啥,我给你沏点(茶)水啊?”就是干说不动。

    女人的儿子一看这家里,心里瓦凉瓦凉的,谁能想象,自己妈以后在这样穷酸的家里生活,还是和这样一个男人。坐一会儿就拉着他妈走了,头也不回。

    介绍人一看,恨铁不成钢地对老三骂道:你瞅瞅你!啊?话都不会说一句!不知道事先准备点热水吗?不知道提前背点台词吗?就知道在那说一圈儿车轱辘话!完犊子。远点煽着吧你!

    说完,气愤地走了。

    老三还是咪咪笑,笑得僵住了。他趿拉着鞋,慢慢往大门口走。本以为可以结束单身生活了,当看到介绍人及那女人的一刻,他就感觉自己不再是光棍了。可是这一下又都走了,这心里像是得到了又失去了一样,好大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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