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沧海横流,世俗煎熬偏误人,功利虚荣磨去善意,生老病死再耗去年岁,他的大半辈子就过了。
两厢情愿晴朗的天顷刻华光隐匿,风起,李莳仰首望天,阴云密布的天际骋裂炸下一道紫蓝闪电,暴雨随之倾泻。
谁都有雨天没伞的时候,他就待这门前一小会儿,雨停了再走,不会被发现的。
轰隆雷声愈演愈烈,打在青灰的瓦楞上似鸣环铮铮相叩,檐前雨线接连如幕,花气混着尘腥窸窣搜刮过,香风席地,吹得他青衫袍角翻飞作响。
身后暮地传来“吱嘎”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他心上一紧神色慌张抬脚欲走。
檐外雨幕里是嘈嘈杂杂的雷雨声,他的声音还是穿透一切清晰入耳:“不进来吗,我要关门了。”一张不算好看的脸,眸光柔和带着水乡姣姣明月的寡淡,长发慵懒垂泻,半边身子探出门来神色复杂望着他。
苏岐。
那触目惊心的二字行将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被他圄囵咽下,佯装吞了口吐沫语气平平略有客气道:“苏先生!”
苏岐点点头温和一笑,将门大开着让了身:“进来罢。”
这一笑,和风霁月,可致命,一如十年前那份骨子里的干净。
李莳心鼓鼓躁动着,心念一转又慌乱摆手,唇边弯起一抹牵强的弧度推辞着:“不了,等这雨停了我就走。”
苏岐没有再回话,收了伞斜靠在门边,注视着他,那目色太过专注,看得他难受。
李莳偏头望进雨里,远处腾起了鸦青色的雾在深浅不一的山脉间氤氲缭绕着。
手突兀被触碰,是苏岐握住了他的手。
凉凉指尖被苏岐宽大的掌心包住,热气倏然钻进他的袖子一路蔓延向上。
他面色涨红,急道:“先生!”
“嗯?”苏岐的声音透着平淡慵懒,发出低低沉沉的笑:“你这是在害怕我吗?”
不知何时已改成手腕处被苏岐用力攥着,身形也被他用力拉拽了过去:“进来些,你都要站到雨里去了。”
这一拽,他抗拒后退的同时,心里也滋长出了一些有违世俗的杂草,同理智做着负隅顽抗。
苏岐等了他十年,十年间,人事万千,他们回不去了。理智攻陷了心地城池,他抖着嗓子说道:“先生,我有家室了。”
苏岐放开他的手腕:“好,不纠缠。”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已经辞了帝都的官职素衣还乡....妾室有孕爱吃甜 我便出来买些甜食,怎知半路下起雨来。”他如此说着,脸上表情却分外僵硬。
苏岐不动声色地望向他空落落的手,道“伞借给你,你快些回去。”
“不用,我懒得下次再来还伞。”
“不必还。”
“.........”距离还是太近,李莳稍隔开了些,两人仍一同立在檐下。
见雨势渐小,苏岐勾唇寥落一笑,把一旁的伞留在了那儿,利落地侧身进了屋。
待身后门关响起开合的声音,门内脚步声渐次淡去,他才如梦初醒般目色呆滞着瞳孔略缩了缩,尔后颓然仓皇地跑进了雨里。
声色犬马他都享受过,身边从来不缺人,可他们都是面目可憎的,连带着他自己,他不能容忍自己玷污这抹难得的白月光,他要带着自己那份腐烂的感情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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