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学校食堂,是一种又爱又恨的回忆。彻底离开学校后,吃着各种外卖工作餐,就会想起学校亲民而又平淡的餐盘饭,但一旦深入回忆,又会想起在学校食堂里吃到的各种奇形怪状。
明明知道隔夜菜吃了不好,如果晚上剩了很多剩菜,奶奶依旧舍不得倒掉,放在冰箱里,明天热了她自己吃。但如若是我自己爱的红烧牛肉或水煮鱼,别说隔夜吃,就是吃上第三顿第四顿,我也依旧吃得津津有味。我们在外面吃火锅,明明知道好吃的那一家是用回油,不好吃的那一家用的是清油,但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健康卫生什么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依旧会选择吃回油火锅。
当然,不是在为久置的食物做辩解,而是人类的很多行为,并不是单一地顺从所谓的良心,它可能只是一种习惯,例如我奶奶总会无所顾忌地加热吃完各种剩菜。它也可能是一种顾此失彼的情绪,我在学高中历史时,看到历史书上美国经济萧条时期,商人把滞销的过期牛奶一桶桶倒入河中,竟然异常地心疼。
海底捞的老板应该不会告诉员工,为了提高效率,你们可以用舀汤的勺子去舀厨房垃圾,也不会要求店长,为了控制成本,就算过期的食物,你也给我清洗干净,继续上桌。能把餐饮做那么大,至少清楚节约的那点效率成本远远不足维护品牌的脚跟。同样,能够承包学校食堂,并且多家学校食堂,绝对不会是苍蝇馆子的厨师团队。能在高等学府充当后勤部队,也一定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军。
那么,一个正规军犯了原则错误,到底该归结于谁?或者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就像将军训练的士兵,提着刀枪上场还没有冲锋杀敌,就已经缴械投降,也像是皇帝让封疆大臣出去谈判,谈着谈着大成却偷偷卖了国。
有人说是惩罚不够严明,如果有一个后退的士兵就格杀勿论,那么其他士兵都会只进不退。有人说是管理混乱,上下沟通不到位,如果封疆大臣的利益和国家深深地绑在一起,那就不会出现自开小灶背信弃义。当然,也有人说将军本来就是狗东西,皇帝也不是什么好皇帝,杂牌军本就只会打败仗,腐朽的统治阶级也不会把百姓放在心上。
在任何一个恶性事件爆发后,大家想看到的是公开,不管有没有孩子,大家都想参与监督,说小了习以为常,说大了深恶痛疾,毕竟发霉物是致癌第一要素。大家也想看到惩罚严明,因为国人都深信“坏人是要受到惩罚的”的道理。我们骨子里都有种开批斗会的热情,喜欢看恶人被绳之以法被置之死地。一旦有人他富裕是因为违背法律,或者违背道义,那所有人都会激发按耐许久的正义。我高中数学老师说,如果日本对中国免签,相信我,一周之后,日本就变成第二个中东。
亲戚家有个外国小孩,在国外长到6岁的时候回国,小孩在家里吃饭还好,只要一出门吃饭,哪怕是我们平时吃的很放心的馆子,这个小孩也会上吐下泻,医院检查说是细菌感染或食物过敏。难怪人家说中国人民的胃是百毒不侵,毕竟经历了那么多考验,应该也有了一定免疫力。如果检查标准精确到厨具、食材、食用油微生物层面,无论我站在哪个位置,方圆百里内不会有超过三家馆子合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吃习惯了苍蝇馆子,或者打心底就认定餐馆里都没有好东西,我们都会有个固定思维,在外面吃饭就是不卫生的,在家里或者在体制内的地方吃饭,就是卫生的,尤其是有众多双眼睛盯着的学校食堂。
我记得上中学的时候,食堂有整整三层楼,炸土豆酸辣粉炸鸡腿什么的食堂同样有。但我们就是不爱吃食堂,就是爱让走读的同学给我们带学校门口的食物。哪怕只是一碗酸菜炒饭,哪怕只是一盒麻辣烫,我们都深切地认为比食堂好吃。这种好吃可能来自于偷着吃的快乐,也可能是学校食堂没有那样千锤百炼、浓郁多层的食用油。
我们这些住宿生和校门口的垃圾美食隔着一堵墙,我们想吃什么面什么炒饭,需要提前给门口的老板打电话。老板做好之后让我们在墙底下等着,他会先从外面丢进一根绳子,绳子上有个夹子,我们把钱夹在夹子上,拉一下绳子,老板先把钱提出去。收过钱后,老板再从墙外把食物用口袋装着、绳子吊着慢慢钓下来,我们把这项活动称作“钓鱼”。
每个周一的升旗仪式后,学校领导都会在全校师生面前用喇叭大吼,“严厉打击钓鱼行为,要对抓到的钓鱼者采取记过处分”,于是,我们常常看到猫捉老鼠般的追捕行动,毕竟再老实的好学生,看到厉声斥责扑面而来的保安都会撒腿就跑。
而我和我室友常做的事,就是沿着墙边闲逛,当看到所有保安都去追钓鱼的学生时,我们就去取下那袋还没来得及提走的美食。我尤其记得有次沿着墙边走回宿舍,突然一个纸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我们面前。看了看前面没有学生,看了看后面也没有保安,我们猜想是保安追着学生跑了,而老板实在等不及了就把东西先抛进来。我们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人来抱箱子,同时我们也深觉这异乡的美食不吃实在可惜,于是我们三个人换着手把它抱回到宿舍。打开箱子,一打啤酒12盒泡椒炒饭,我们请了当天中午没有去食堂吃饭的同学前来进餐,所有人都大快朵颐,所有人都满脸开心。
现在回想起来,食堂的饭菜也还说得过去,但很多同学要么吃方便面、要么吃钓鱼食品、要么就干脆不吃,这点在我长大之后看来是完全不可理喻,就如同当初大人看我们一样。那时候我妈常问我学校食堂的饭好不好吃?习不习惯?我总是笑着说,食堂的饭菜你放心、我非常满意,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是校门口几家钓鱼店的黄金会员。
那时候看日本动漫,总会特别羡慕日本学生,一到中午他们就打开父母准备的精美便当,五颜六色,就像打开潘多拉宝盒。后来看到关于日本的纪录片,才知道日本学校把食堂当作教育的一部分,他们要求学生自备筷子,说是为了环保教育。学生吃饭前会进行祷告,当然不是因为宗教仪式,而是感谢做饭的阿姨、感谢轮班端菜的同学、感谢所有让他们坐在这里吃上美好午餐的人。学生吃不完的食物,可以邀请大家分食清理掉,饭后有同学轮班考勤剩菜,意图培养学生节约不浪费的习惯。从食堂教育这点来说,日本人确实做得可圈可点,毕竟学校教育不光是书本知识,也应该包含学生的行为习惯。
去年我和爸连续在外地待了一个多月,在餐馆里吃了一个多月,从早到晚。我从没有持续性的在外面吃饭,感觉自己的胃吃得被火烫了般难受。于是我打开地图,搜索附近的大学,意图去大学食堂蹭。因为在我的味蕾记忆里,能称得上是食堂的地方,油气没有那么重、辣椒没有那么辣、整个味道都相对平淡。果然,在那个大学的自营食堂里,我的胃得到了释怀,又心平气和地吃了小一个月。
那些年吃过的食堂的味道已经忘了,能记住的都是些特殊的记忆。比如说我在中学餐盘里吃出一根玉溪,在一道黄豆炖鸡里。想必是做饭师傅叼着烟翻着炒锅,一张嘴说话,烟头就掉了进去,还来不及捞出烟头,就已经淹没在这一大锅的黄豆和鸡里。还比如说我在大学食堂吃鱼时吃出一根铁钉,我集中精力小心翼翼地吸吮着鱼肉。,然间唇舌触碰到一根生硬冰冷的尖锐椎体,我心想这鱼怎么长得如此一根彪悍的刺,用手夹出一看,竟是一根小指长的生锈铁钉。一旁的同学见我吐出一根笔直的铁钉惊呼,“哇噻,现在还有人学姜太公用直钩钓鱼啊”。这两次在食堂吃到的特色,我都找过学校食堂领导,他们都给了我一张500元的饭卡作为补偿,并且真切希望我不要告诉其他同学我的惨痛经历,因为怕影响他们吃食堂的胃口。
吃过那两样熟悉而又陌生的“食物”后,我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进过食堂。后来我又不断安慰自己,那么大的炒锅、那么大的锅铲,食堂的厨师伯伯阿姨们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偶尔遗漏点东西进去也相对合理,万一哪天吃个金戒指、金手镯出来呢,也挺好的。
但说到底,学校食堂不同于外面的餐馆,任何一个家长也不会允许孩子天天在外面吃饭。团队大了,确实不好带,但既然要接下这个活,就要对那么多长期固定的消费者负责,都不期望什么饭菜可口味道多样,只要能保持国家食品安全的标准要求,就是食堂这样一个大锅饭的最高得分。毕竟我在吃过玉溪和姜太公鱼钩后,依旧坚信食堂是除家之外最卫生的吃饭场所,所以,基本卫生是每个食堂必须坚守的原则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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