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碗江湖:叫花鸡

作者: 墨椟科技 | 来源:发表于2018-02-20 23:57 被阅读12次

    文/叶康成,已获得作者授权,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时正晌,华山,沿大路以上。

      渐闻马蹄声声,远来三匹快马。正中一个公子打扮,瞅着约够十五六的年纪。银鞍素裹,抓地虎的快靴,腰扎铜头兽面丝鸾带,头戴六棱抽口硬壮巾。斜插宝剑,背背弯弓,十字花搭走兽壶,散剩下几枝雕翎箭。两旁边两个小厮,一般年纪,俱各带些山鸡、野兔,鲜珍、松茸。

      行近山脚,三人住马停望,见道旁躺一个花儿乞丐,佝偻泥中,好一副尘灰垢面。足内弯跛,手肘蜷曲,看年岁有五十挂零。公子奇怪,牵马款步过来,“老丈,可曾吃饭也未?”听话儿,泥里便响个声音道:“三日不吃,哪未不未?便有些喂的,也尝个滋味儿,权做个饱鬼!”“喏,给你!”说着扯个山鸡,泥里接住。公子要走,听泥里又道:“便拿个扁毛畜生作甚?又无火,又无柴,是生吃了活嚼,打发个狗吗?”

      “呸,别恁地不知好歹!”一个小厮过来脚踢,另个就抢,“倒浪费我多少弓箭?偏不给你!”“住手!”公子喝止,“这有火,那有柴,等我拢了给你”,说话儿去在不远处,轻轻拢了把柴禾,公子心想,“倒看你要怎地?”

      乞丐并不不起身,接便吩咐小厮,“一个刨坑,一个和泥,伺候老爷我吃饭”,“你!”小厮们闷堵,不叫公子眼色,十个也打死了他。活得了泥,挖好了坑,那老乞丐不慌不忙爬起,敢情双腿是废的,只一副好手。他把鸡裹上,窝在坑里,铺地平整,在上面架开火烧。却这公子也是常年价养尊处优,哪见过这路吃法?愈发好奇,便小厮也是一般,都蹲在一旁边看着。

      多时,火熄。乞丐就热破开了硬泥坨,现了那只油润润地山鸡出来,竟也不让,一个人吭哧吭哧,吃得甚是肥美。

      三个咽口唾沫,乞丐笑笑,便往公子身前一推,“我老人家生就是个穷肚子,长年忍饥,吃不得多,便宜你们吧”,那公子同小厮怯生生地接下,各撕开一角,敞口一嚼,“诶?别说,这村野滋味儿,果是了得!”转身又让别个,“平之,你也来块儿”,那叫平之的要伸手,乞丐阻拦,“不可,好歹留个送信儿的!”

      三人懵楞,不解意味,跟便见公子与那小厮痛杀一声,应声倒地。平之小厮见势不妙,抹身就跑。少待,山上便哗啦啦下来好一伙子人,当头一个女子,后首一个中年主事,再跟个把徒弟,咋呼呼,气汹汹,直奔前来,“姗姗呐,我的姗姗啊?”

      几步近前,男主事便扶起小公子,拂拭嘴角,擦抹额头,细见之间,那两个早绝气多时。正待要骂,那女子咦呀一声,退后几步道:“原来是你?”却那乞丐,这会儿已拄了铁拐站立,“哼,不便是我么?叫你夫妇害得我好苦!”咬牙又指那公子道:“不急你们,先拿个儿子抵债!”

      “唉!”那主事的槌心,这当儿也瞧真了,“大师兄,你错了,才害的是你亲女儿啊!”“什么?我有女儿?”乞丐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女子跟了道:“呸,那年你受伤不过,谁知跑向哪边?不是岳师弟帮我,这多年中,不闻不问,倒管过俺娘儿们的死活吗?”“啊!”乞丐怔愣,不知如何去接,再瞧,那公子的帽冠脱落,乌云流瀑,可不就是乔装改扮的么?

      乞丐即疯魔了一样,早一个旱地青云纵,抡拐朝师弟扎来。师弟不防,看拐在胸口,跟一个缩颈藏身,使一个旱地铁板桥,脚下加劲,腾地蹿了出去。立足未稳,乞丐又到,由上至下,搂头惯顶,势猛力沉。师弟不敢硬接,左脚一划,右脚一旋,贴了鼻子尖儿让过,不想拐行半空,横又过来。师弟无奈,只得仰面掴倒,再使个元宝壳儿的工夫,贴地面儿一滚,跌出去老远,好不狼狈。

      乞丐没再跟,原地咦了一声,“只说你偷了师傅秘笈,怎学地如此狼犺,可对得起我这双被师傅废掉的脚吗?”话音未落,身后到来一只手,已探了他几处穴位,“谁说是师弟拿的?”乞丐大慌,此时节头颅僵硬,回转不得。听娇滴滴一个声音道:“大师兄,你我恩怨,便到此了结了吧!还不给我灵珊儿偿命?”双手探动,往下便劈。

      正不知这乞丐的性命如何?但听山角间响起一个喇叭,响彻悠远,四外回声,“CUT!这场戏到这儿,啊!散了,散了,记着明儿都早点儿来啊,不许迟到”,一下子,几个推车送盒饭的过来,地面上公子小厮也都翻身坐起。

      扮乞丐的招呼女子,“娟姐,走,咱外头吃”,“诶!天凉儿,吃火锅吧?”“行嘞!”两人上车,到了镇上一个老店,赶上饭口,人还不老少的。吃着喝着,话也多起来,“哎!娟姐,你说那个演姗姗的小姑娘是啥门子?要戏没戏,要眼没眼,身量儿走位,啥他妈也不行,咋就把他弄进咱剧组了?”“你别管,不是投资人送的,就是叫导演吃了的,要不导演咋能一口答应?你不看他那老猴崽子样儿,哪像个吃亏的主儿?”“哈哈,娟姐在理,要不你也吃了我吧?”“滚,正经吃饭”,“咦?我哪儿不正经了?”说话之间,男人手不老实,摩摩挲挲,抠抠擦擦,叫娟姐一把打掉,“瞅死德性,待会儿到酒店的”,“诶!诶!”

      草草吃过,他俩人驱车够奔酒店。到房间,不洗不脱,抱着就啃上了。一阵儿,男的褪下,帮娟姐脱衣服脱鞋,娟姐闭眼道:“杨坤,咱老这么偷着?”男的停手,略无趣味道:“再急你也得等我离呀?后天上庭”,娟姐听了高兴,兴奋地蹦起,一把搂住杨坤脖子,亲了又亲,“心肝儿,不白了我疼你”,扭身压住杨坤,纵马上来。

      娟姐驰骋,手中也没闲着,一俯身,捻马儿的前胸,掐捻抚抹,勾挑丢弹,急一下,缓一下,弄得杨坤喘吁吁,“慢点儿,慢点儿,咱多玩会儿”,真好如夏景天儿里吃冰块儿--舒坦!

      摇一阵儿,娟姐乏累,撒娇也似地绕来,换杨坤再推,此时节,那杨坤真个是:“动如脱兔,矫若蟠龙。动如脱兔,畏危疾行傍地走。矫若蟠龙,缠磨斗转好翻腾。徐行黄梅夜夜雨,急如常山赵子龙,近则看家把门户,远则蹈海窥苍穹。”

      当下兴住,已是金风泄了。娟姐不依,重又反客为主,二一番纳头,自底向上,由尾至根,慢慢地润,缓缓地推,手段轻柔,不疾不徐。真个好:“口如樱桃点点,手似刮蜜懒熊。舌犹蛟龙探海,两团椒酥腾空。灌得旱河雨露,依旧桃李春风。”杨坤莽撞起来,困兽一般,与娟姐再绞了一处,往替不休,直将夜色尽了。

      ……,全文完。计十二万五千字。

      “好!”李总合上《华山》的剧本,拍案叫好,“治国啊,不枉你闭关几个月,这本子真叫好,看得我是意犹未尽,怅然有失。有古装,有现代。有复仇,有诡计。有隐情,有偷情。有武打,有香艳。简直是将一切的一切都集中在了一处”,治国扶下眼镜,“哪里?哪里?李总过奖了”,“诶?不过!不过!就说这华山里面的打戏吧,设计的恰到好处,演员跳入跳出,一会儿是戏里师兄师妹,一会儿是戏外的风月高手,接地气,滋味足,撩得人心痒痒地。很贴近现代中年演职人的生活嘛!就唐娟和杨坤这两个角色看,塑造得很丰满。”

      治国还想谦虚几句,李总打断,“治国啊,这本子我们要了,你开个价儿,回头找人拍”,治国激动,几年的努力终于没算白费,“嗯呢,李总!不过我有个条件!”“啥条件?”“我有个弟弟叫小邱,你看,能不能在里面给个角色!龙套就行!”

      几个月后,《华山》开机,又一年,上映,反响很是热烈。街头巷尾热议不断。

      接再一天,治国在公司忙完,拖着疲惫回家。他老婆秀梅正敷着面膜,见是治国,便扭身起来,“锅里有饭,我先睡了。”治国望着他老婆的背影,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道:“那个,《华山》上映了,反响还行”,秀梅住脚,“哦,恭喜!”她嘴角嗫喏,终究没有回身,“协议在桌子上,房子归你,孩子归我”,说完便进去卧室。

      转天儿,一大清早儿,治国挤地铁上班。人多,挤的都跟超市水族箱里的螃蟹似的,一只一只,搭着蟹钳,茫然地举着。路还挺长,治国打算倚靠一会儿。车停,车起,耳边换过来个少年,摇头晃脑,手机的声儿还挺大。治国侧目,才要张口,却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背景音乐。少停,治国抻头过来,冲少年笑笑,比手做个噤声,“也喜欢《华山》?”少年脸红,忙插上耳机,冲治国点头,“不好意思,吵着您了”,治国笑笑,也抻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少年看着。

      下一站,上的人更多,少年跟治国脸对脸贴在一处,挤的治国心跳跳的。人群一涌之间,治国向前,少年的手机没握住,翻了几个翻,掉了。“抱歉,抱歉!”治国摸着脑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鲁莽,“没事儿”,少年弯腰捡起,视频关了,少年重又打开软件,“诶!咋回事儿?”节目打不开了,无论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

      这时,治国的手机响,“喂,老王吧?”“老王!”治国皱眉,“我管你叫什么呢?那啥,剧让下架了,说尺度太大,这过来改一下”,“李总,我这几天还有别的事儿,忙不开啊!”“别磨吩了,啥事儿你都给我放下,赶紧过来,余款还想结不结了?”“李--”,电话那头儿起了忙音,没办法,治国下车,满眼呆滞。

      到地面上,治国这一脑门子官司,一边想剧本,一边还要想着明天的开庭,正噙着头,脚步飞快。走着,走着,忽然治国就听到耳边一串刺耳的刹车,跟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良久,治国恢复了意识,模模糊糊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暖阁之中,古色古香,油漆彩绘,雕梁画栋,摆设齐整。正中一张八仙大桌,狮仙斗糖桌面,三荤四素,两个凉碟儿,外带一壶老酒,旁边坐一个女子,正自斟自饮,望向自己。

      “呦!师弟,你醒啦?”治国纳闷,“师弟!”“唉,可怎么好,这是摔糊涂了!”女子起身,袅袅婷婷,附耳道:“不记得到师傅房里偷书的事儿啦?你打房上翻下来了”,治国惶恐,愈发糊涂,喃喃道:“师傅?偷书?”“嗯,书找着没?”“没--,没吧!”女子按他,噤声道:“嘘,大师兄来了!”

      说话之间,门户开放,大师兄跨步进门,一眼瞧见治国,“师弟啊师弟,你可醒了,你说你没事逮甚么野兔子去?这睡了多大的工夫儿?看往后啊,可小心着点儿!”过来,拿手探治国的额头眉脸,“嗯,烧退了,见好!见好!行,师妹,你看着他,我告诉师傅一声儿”,转身走了。

      剩下脸烫的治国在床上,“师傅?大师兄?师姐,这什么所在,现时哪朝哪代?”“唉!完了完了,看来是糊涂敲门找他妈--糊涂到家了,这是华山,大明朝啊?”“啊!”治国被激的坐起,见师姐噗呲一笑,晃了晃道:“也好,省了都记得!”“啥?”“没事儿,我给你炖碗鸡汤喝”,一抹身去了厨房。

      治国望着师姐的背影,按了按胸口那块硬邦邦的东西,心想坏了,“我怎么进来书里?看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保不齐就在梦里吧!”使劲儿掐掐,还挺疼,不禁想起他师姐的手段,治国不寒而栗,颤颤巍巍下床,一步一步往外挪。

      治国慌张,本来道路不熟,又病怏怏的,不怎么就到个假山游廊,再无他径。这时,听得身背后老远有个声音,脆生生,银铃儿一般,“师弟,岳师弟,你在哪儿啊?我把汤都熬好了,你趁热喝啊”,停一会儿,低低暗骂一声,“该死”,跟了再喊:“不群,你赶紧回来,这刚好的身子,风大遭不起的!”

      治国紧走两步,贴住石头,一时间思绪烦乱,脑海翻腾,不禁想起在家时被秀梅撞破的那晚,他与小邱在床笫之间的温柔甜蜜,突然闪念:“我大师兄,端的时威武雄壮,一表人才”,便往胸前一掏,赫然一本《武当长拳》,“哼哼,果不出我所料”,治国想着,“这般天物,岂叫你如此便宜,便师姐换的也是个赝本。”一边解开绑腿,只见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于末节之处,独立有一行小字,“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或宦与女子可也。”

      看罢多时,治国找个廊洞藏身,抻了匕首道:“我万不可叫我师兄被伤。”

      夜,正深秋,寒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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