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皮鱼

作者: 7c20b9201573 | 来源:发表于2018-03-11 12:56 被阅读40次
    脆皮鱼

    我有一个舅舅,每次和她走在北京的街上,他就会不停的比划,“这栋楼是我修的,那栋楼也是我修的”。

    我本是个不爱吃鱼的人,小时候被卡住过,从此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可是自从去了北京,时常到舅舅家蹭饭之后,被无数次筷子夹来的鱼肉轮番轰炸,便也爱上了吃鱼。谁说人的习惯口味不会被改变?那只是你没有遇到那个能改变你的人。

    舅舅是退伍军人,年近七旬,身体依旧挺拔硬朗,国防身体。每天早上5点起床去打一小时篮球,跑一小时操场。北京一到冬天就冻得刺骨,舅舅依然只套一件毛衣,外穿一件棉衣,还不住口的说,穿多了不舒服,影响活动。

    “小韩,明天过来吃中饭吧,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每到周末或者节假日,舅舅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她家尝一尝家的味道。

    为了这一顿饭,一大早,舅舅就会拉一个小推车,坐公交到西五环外的一个菜市场买菜。

    “这个菜市场和老家的菜市场一样,可以点杀活鸡和活鱼,菜也非常新鲜。”

    每次舅舅总会提及这个带有老家气质的菜市场,这可能是他在异乡能够找到的,不多的亲切。

    多宝鱼是我到北京之后才知道的一种鱼种,这种鱼全身只有一根大刺,一生都是肉,完全弥补了最初我不会吐刺的缺陷。舅舅虽然是军人,却长得短小数学怎么吃也长不胖,当然也没有现代人的富贵病。夏天他就穿一套70年代的超短运动裤,红边黄色的背心,像一个排球运动员。冬天,她又穿着一条蓝色秋裤,黄色毛衣,在拥挤的厨房里缓慢移动着。锅里的水蒸气模糊了窗户,让人感受不到窗外积雪三尺的寒冷。

    “滋———”

    一阵中二的油炸声,舅舅把这条比他还饱满的多宝鱼裹上面粉,滑入油锅中炸酥。舅舅左手握着锅把,右手拿着从老家带来的捞面的长竹筷,取笑翻滚,这条多宝鱼就已经完全变身,金黄膨胀,就像小时候吃的一种鱼形的烤面包。看到这一只粗厚的鱼棒子,我就像变成了一只贪吃猫,只想扑上去抱住她一阵狂啃。

    舅舅从灶台下的柜子里爆出菜板,和老家的一样,买的大书装着左拆板。北京的房子大多小巧,厨房更是小上加小东西,只能层层叠叠的藏放。很多人奋斗一辈子,也换不下北京一个厨房,每次舅舅一回老家,姨妈们就会这样介绍他,“这是我四哥,在北京有自己的房子。”

    “哐—哐—哐”

    利索的刀具菜板声,一只大葱被劫称大拇指的长短。连续的刀起刀落,刀背后面叠起一座小小的姜丝山。就觉得这把菜刀比我脸还大,刀疤是圆柱形的木头刀把,一把老式菜刀,刀刃锋利的亮眼。

    “嘿嘿,这把菜刀是我从老家带来的,上桥杨老六家做的,做的真好比大超市里买的,还要好。”

    舅舅指着窝在梳妆菜板上的大刀对我比划,有一个理论是越老越小,他就像一个爱收集数码宝贝的小孩儿一样得意。舅舅虽然在北京几十年,可在他身上,依然没有北京的影子,除了在户口和身份证上有一个北京居民的标志。他每天就是做四川菜和战友们打四川牌,划四川拳喝酒,在家里的时候就打开体育频道边看边睡觉,生活半径不超过五公里。从来不逛公园,也不逛商场,更不参加北京号称美日游上千场的同城活动,每年只去一次,被众人夸赞的,北京医疗条件不错的三甲医院,还是体检。在北京在四川,他都是一个样一个四川老人的模样。

    可是舅舅并不是完全和北京没有关系,甚至北京和他和,他们这群老兵都脱不了关系。舅舅是城市建设兵,他们那一代兵直接投入到了北京的交通,政府机关,商业地标,国企大楼的修建,训练有素的军队,不仅能够扛着枪上战场也能够投生到日晒雨淋的工地中。从20岁到50岁,把整个青春壮年都献给了这座首都的崛起。最后盛大饱满的北京城修建了这群老兵被放倒了,离他们修建的地标最远的西五环南五环之外,他们获得了最优惠的医疗福利,可是像他们这样的国防身体怎么可能轻易享受到这样的福利。刚来北京时,舅舅会带我去各个地标转悠,站在那个华丽需要仰视的高楼前,就就点上一根烟,成吸一口气,吐出又长又厚实的烟气,领着干吧的嘴巴说,

    “这栋楼是我们83+年修的。”

    “那栋楼是我们97年时修的。”

    “你郭伯伯的手指就是在修这栋楼的时候被截断的,本来我们以为他会休息好一阵子,结果他第二天又来了。”

    “修那栋楼的时候闹鬼,班长就让我们几个战友晚上睡在那里值班,说是年轻人阳气重,其中有一个小兄弟就说在他们老家,大粪能够避邪,我们就一人提了一桶大粪放在脚边挨着睡。tmd,到现在我都还能记住那个臭。”

    舅舅,这个导游并不像那些操着京腔的专业人士,可是他操着一口不专业的普通话,却更能让我感受到这座大熔炉一样的城市成长。

    “豆瓣酱啊,还是要郫县的,这个还是四川做的最香。”

    舅舅热气的锅往锅里挤进了他视为珍宝的郫县豆瓣,暴露大葱姜丝,一阵翻炒。炊烟上冒,香气四溢,在小房间里飘散游荡。

    “哗”一声,就就导入了混合酱油,料酒,耗油的大碗开水,汤汁色泽浑厚,把这条多宝鱼顺着锅边滑进汤汁里。盖上锅盖,里面闷三分钟,接着给多宝翻一个身,又把另一面蒙上三分钟。舅舅俯下身,取出一个大盘,子,关火,像一个魔术师一样揭开锅盖,香气蒸腾涌起,多宝鱼已经进化到了超级变声状态。舅舅左手提着锅把,右手拿着锅铲,把这条多宝扶入盘中,打后卫的舅舅虽然没有身高优势,但是手膀力量还是不逊的。

    “好了好了,上桌吃饭。”

    就就两只手端着盘子,饭点敲,钟声般的呼喊着

    一条鱼,舅舅吃鱼头,舅妈吃鱼尾,中间又厚又肥的鱼腹一边给我一边给姐姐。刚开始我是拒绝吃鱼的,可是夹到碗里的东西也不能拒绝。没有刺的鱼,真的是人间极品,肉又厚又嫩,皮又脆又酥,蘸上汤汁,一大股酱香味环绕整个口腔,而且下饭非常有饱腹感。吃过这一次之后,我便成为了嗜鱼一族,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在对于放下了戒心,能够大口吃鱼之后,舅舅也带我驯服了鲶鱼,武昌鱼,桂鱼,带鱼,鲟鱼,鲤鱼草鱼等更多语种,在舅舅家的饭桌上,我也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数码宝贝鱼的收集者。城建兵的退休工资并不高,甚至在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生活可以说得上结局,可是只要每次我一去舅舅家,他总会豪迈的装着大钱包,去买一大推车的菜,回家给我做上一大顿丰盛的午餐,每次便必会有一道最拿手的脆皮鱼。

    我在北京这样一个浩大飞速的城市里,无数次的看着太阳升起落下,无数次的穿越人群涌闸的地铁线,深刻的意识到,我如同这个城市的千万分之一一样,渺小而又渺小。可是,只要一到了舅舅家的饭桌上,就会有一道饱满充盈的脆皮鱼在等着我,一条温情暖心的鱼是为我一个人而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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