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讲,奶奶家和外婆家原来是邻居,外婆一生有三子五女,奶奶家有四个儿子,无论如何也要结成亲家,选来选去,就选了最小的女儿和最小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妈妈和爸爸,爸妈结合后,生了三个孩子,我排行都老大。
由于洞庭湖区人多地少,所以我小的时候,家里面的条件并不是很好。
住在一个茅草房内,到了下雨天,锅碗瓢盆全用上。过年过节时才会杀鸡,两只鸡腿只能分给两个弟弟,很少有我的份。所以我就喜欢去外婆住的小屋,外婆总会在我吃饭的碗底下“埋”上一颗荷包蛋,而且是我独有的。在我记忆里,小屋里的荷包蛋是最美味的。
我小的时候,头发稀疏发黄,是名副其实的“黄毛丫头”。外婆用她的“独家秘方”,先将我的头发剃光,然后用小屋后塘里泥巴对着我光头进行“泥敷”,一次次,才慢慢长出乌黑亮丽的头发。四岁的时候,有次爸妈出工去了,外婆唤我起床,无论怎么喊,我都没有反应。外婆急了,喊来邻居贺奶奶,又差人去叫了医生。她端来黄酒和麻,刮痧,又是拧,按压人中穴位,整整半个时辰,我才缓过神来......赶来的医生说是“蒙痧症”,晚点就麻烦了。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有了解清楚当时的病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从小就知道我的这条小命是外婆“捡”回来的,内心深处对外婆,总是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
外婆一生勤劳,没念过一天学堂,但她天性明事理。随着大舅、二舅、小舅的相继成家,外婆只有腾大房子住进现在的小屋。小屋是砖瓦结构,两间,一间住人,一间做饭,四扇两开的木头窗户,一张前门,两张后门,勉强凑合,遇到暴风雨要事先用“塑料膜”将门窗遮挡严实。但是小屋的优点也比较明显,屋前房后都可以种菜。外婆经常将自己种的蔬菜瓜果分送给子女各家,对谁都牵挂。她有一个神奇的“冰箱”——米缸,米缸里面盛着米,米里面盛着有玉米、白疙瘩、瓜子、花生、桔子、冰糖等。外婆一辈子都没有啥积蓄,米缸就是她最得意的“百宝箱”,也是我们小辈们童年最大的牵挂。外婆从不说儿女、媳妇对她不好的话,她说自已脑笨,只记得谁哪一天送了她啥好吃的。
外婆爱我,也总惦念这个大家庭的每一个成员。上小学的时候,嫁到邻县的三姑妈和三姑父去广西打工时,三姑妈对当时的姑父有想法不愿意跟着一起回来。外婆得信后,十分着急,直呼“死崽子”,连夜走五六十里地去看望姑父和表哥们。回来后就让我“代笔”跟姑妈写信,每次写信前面都是要姑妈回来,“十分想念”。我的文笔就是帮外婆“写信”开始的吧。
晚年的外婆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视,小屋后来添了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看完后就声情并茂讲给我们小辈们听。但对于我来说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些年外婆讲的“鬼故事”。外婆说,她见过荧荧“鬼火”,见过穿白衣吊衫的“牛头马面”,还有趁着天还没亮开溜出来的小鬼们,他们没有身形,只有腿,走了之后还会留下“脚印”。有时会在门后面,有时会在床底下,有时会在窗户外面......但是他们都是“好鬼”不会伤及无辜。上中学的时候,外公过世,外婆就经常念叨着外公时常回来过,她是知道的。可我却从来也不愿意把外公想象成鬼的样子,我觉得外公的灵魂应该是一只美丽的蝴蝶,所以我从小就相信善良的人死后就会有灵魂。
外婆走的时候,我正在忙餐馆的事,是我最窘迫的时光。噩耗传来,我一个人坐在亭子里面哭了许久,也没法去见她最后一面。往后这些年,我回家乡的次数增加了许多,也时常会给父母电话,只要父母需要的,也学着倾其所有,慢慢明白了许多。外婆的小屋一直都在,每次回去,我都会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踱”到小屋后,远远的眺望,想走近又不敢走近。我想屋子里是什么都没有,但什么也似乎都有。
我长得像妈妈,妈妈一上年纪,跟外婆亦愈长愈像,有时一个眼神,有时一句话都很像。妈妈总对我讲,“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外婆不在了,我们都要好好的生活。
这两年湖区大堤改造,小屋后面的那一排都要拆迁,大人们老说小屋为什么不拆,我想这便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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