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哲学是太危险的哲学。人们往往只看见了绳的两头，却看不见那被横贯的深渊。动物的火，粗犷而野性；超人的火，明亮——而滚烫，几乎是一团新生的太阳。然而这太阳终究太稚嫩了，不足以照亮绳子的中段。于是，在一片漆黑中，绳子便和着那走索者一同跌了下去，翻滚、翻滚……“啪”地一声鞭响，只有深渊两岸的篝火，更明了些。
走索者如同一匹受惊的马，终于是跃入了他的结局。然而——他瞑目了么？没有惊惶四散的人群来供他鄙薄，有的，只是黑、黑、黑呵。面对这吃人的庞然大物，他跌进去，会不会像是跌入羊群，闻着那羊膻味，如痴如醉。是了，他是一名离经叛道的牧羊人，只是为了从羊群里骗走好些。骗出来的羊若也成了群，是多么好——它们便也可以同他一道毁灭了。
“我胜了！噫！好！”那一把碎成齑粉的骨头，也曾这样喊过。深渊太深了，以至于久久之后，深渊的黑暗中，才传回一句走形的回应：“噫！好！我胜了！”深渊不是什么公平的擂台，它是只会凝视的对手。它是无从呐喊的，传回的，天知道是什么。不，天也死了。
或者，呐喊的，竟是渊底的人群？他们只有一双眼和一段声带，时刻准备着——还得有一对耳朵，否则是无从学声的。他们太不完全，以至于被宣布为是应当被超越的东西。动物都盘踞着一半石壁，他们却只能待在渊底，看着一线天空，入夜便呐喊。
走索者是已经证了他的法了，用一片混合着黑和雾的静默，宣告了渊底的空无一物。他的行囊还在边上，应该被拾了起来——然而我绝不去走索……
2021.2.17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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