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

她觉得，被切颈动脉，血流而尽，一定是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周日，她与他相约动物园。交往三个月，朋友介绍。感情不咸不淡。他没有特别吸引她的地方，或者说，他是一个无趣的人，平日里时间消磨在庸碌的的工作上，空闲时间便用来打发。同她一样。两个无趣的人，正好去更无趣的动物园。

她化了个简单的妆，口红让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在门口看见他，微驼背，低着头。他俩的感情是通过结束一天工作后简单的短信维系的。只是觉得并不反感对方，再者，寻觅新感情需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简单的招呼，致歉。二人进入动物园。园中还有简陋的游乐场。摩天轮，旋转木马，碰碰车。大人陪着孩子，声浪如同海潮扑打而来。

路两侧立着树木。树上挂着牌子，关于树的介绍。她时不时驻足观看，轻声念出来。从小她对植物就有着特殊的热情，她希望认识它们。他似乎在克制烟瘾，只是出于礼节，不好意思从兜里掏出来。

她意识到二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于是想打破沉寂，却发现不知找什么话题。前方的熊山解救了她。看熊时，他似乎也活跃了起来。周围人群里时不时轰然一笑，为抛掷的食物被熊抓住或击中熊的身体。他兴致勃勃，她索然无味。

他开始活跃起来，言语便宽泛了。关于生活中的琐碎，夹杂着对工作的抱怨与不满，对上司的诅咒及对动物的评论。

她开始后悔来动物园，后悔浪费这明媚的一天，连同这场恋爱本身。这场恋爱，只是执行人生程序罢了。她被突如其来的厌倦打翻。

狮、虎、狼百无聊赖地在笼内酣睡或烦躁地徘徊。它们已经习惯到麻木，不再做困兽之斗，它们也已习惯被围观，被困住。还好，它们见不到在草原、森林内捕杀猎物的同类。它们的全部生活，便是等死。仅此而已。

鸟类的羽毛肮脏。鹿群的眼神呆滞。年老的大象，孤独凄苦，排泄物的臭味飘至数米远。惟一活跃的是灵长类，猩猩甚至乐于向笼外的人索要更多的水果；于是，游客中几个无聊的男子开始向笼内抛掷香蕉。每次猩猩抓住了香蕉，便会索取更多。或许，是因为它们最像人类吧。这些动物使她难受，她只闻到浓烈的绝望的味道。她有抽根烟的冲动。

他去不远处的小店买了两瓶水，递给她。她未接过。她对他说，我们结婚吧。他仿佛被惊吓住，无意识地重复一句，又猛然惊醒：什么？

没什么，她接过水，露出第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