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芳草路(2)

作者: 如月如月 | 来源:发表于2020-02-29 10:17 被阅读0次

         

                      甘田.甘甜

    小时候,我曾经问过父亲,家乡为什么会叫“甘田”?是不是我们这儿的田是甜的?父亲说田怎么会是甜的呢,自古以来就叫这个名了。

    甘田,是故乡的村名,以前觉得好土气,不如乡名“桃源”仙气。不过现在挺喜欢这个村名的,因为它和“甘甜”谐音,故乡就是回忆里甘甜的那个地方。

    尽管故乡的田不是甜的,我的回忆,也就从故乡的田开始……

    我们这儿的地比田多得多。我家只有两丘田,一丘是秧田,就在门前两三百米的地方,方方正正的一小块,用来撒秧苗,秧苗长到差不多五寸高,便拔到另一丘好几亩的大田里去栽种了,那丘田离家远一些,在村南的田野中间。

    正月过后,二月末稍,便要把谷种撒在秧田里了。刚撒下谷种的时候,需要把水撤干,让谷子晾晒,第二天又放水进去,反复放水撤水直到谷子发芽,才把水放进去泡着。撤水的时候,馋嘴的麻雀很多,常常来偷吃谷子,稻草人也赶不走它们,每家便派一个小孩去看秧田,我不上学的时候,就领了这份美差。

    说美差不假,因为可以假看秧田之名,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在田边的大路上玩什么跳格子啊、抓石头子啊这些游戏。有时还会和他们一起在田埂上抓黄鳝。见到田埂下面哪里有个小小的黄蟮洞,便在上面跺脚,黄蟮被惊动便从洞中爬出来,黑不溜秋的,滑溜溜的,大胆的小伙伴便用食指和中指掐着把黄蟮提溜起来了。

    有人守着秧田,麻雀们不敢飞来啄谷子了,只在路边的树上叽叽喳喳,像是在商量对策,怎样伺机去偷吃。

    窄窄的田埂把秧田分成一个个方块,每家一块田,仿佛上学时写生字的小楷本,秧田里的水白花花的,把个蓝天白云都映在里面。

    撒下去的谷子在田里发芽生长,一天天的泛绿、长高,只要谷子发芽,秧田里有水,麻雀便不来偷吃了,我也便不用再去看秧田了,这前后差不多十多天时间。

    四月插秧,是家里的农忙时节。家里人手少,父亲在外地工作,姑姑在砖瓦厂上班,二叔和小叔在城里读书,我和弟弟妹妹也还小,帮不上什么忙。插秧时往往是母亲去请村里的人来帮忙,要请十多个年轻人,栽一两天才能栽完。我那时虽不怎么会插秧,却是极喜欢跟着大人们下水去,把稻秧栽得歪歪扭扭,不一会儿便被赶上田来。

    在我的记忆里,插秧的场景是春天田野上最美的画面。拨秧的人从秧田里把秧苗拨起,扎成一小簇一小簇的,挑到田埂上,一簇簇扔进田里。插秧的青年男女,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白花花的水田里,低头插秧,步步后退,他们的面前布满了一行行新绿,正是唐朝布袋和尚写的“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

    插秧的时候常会遇到下雨,人们也不停下,披着蓑戴着笠继续劳动,田里雨雾蒙蒙,又是一道别样风景。

    后来我在城里读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家里已经不种田了,但每到插秧季节,周末偶尔会有家在农村的同学请大家去帮忙插秧,那简直是再快乐不过的事。特别是遇到有喜欢的男生用自行车载着你,心也随春风一起轻舞飞扬。到了同学家的水田里,男生女生站成一排,弯腰插秧有说有笑的情景,是青春里最难忘的经历。

    稻秧栽下,还要除草、打药,我有时也跟着母亲去薅秧除草。那时候,稻子青青已齐膝。稻田里的杂草有稗草和另外一种开白花的绿色植物,要把它们拨掉。薅秧是辛苦的事情,因为手常常会被稻叶划伤,有时还会被蚂蝗叮咬。但也会遇到惊喜,会在秧田里遇到一种叫秧鸡的水鸟,会捡到秧鸡蛋,四五个一窝,像鹌鹑蛋那么大点,可以煮来吃。

    我家门前是一大片稻田,到了旧历六月二十四“火把节”前后,稻子就抽穗了,“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时节也来到。“火把节”的夜晚,和小伙伴们一起擎着烟杆扎的火把,在田埂上跑来跑去,天上繁星点点,田埂上火把如河,还有稻田里萤火虫的点点光亮,一直闪耀在我的记忆里,无论过去多少年,也无论我走多远,都未曾暗淡。

    中秋节前后,门前的田野里黄澄澄的一片,成熟的稻穗低下了头,等不及的人家先割一些成熟的稻子打下来吃火炒米过中秋,即是把谷子拿去磨房辗,然后筛去糖,把新米放在锅中炒后煮来吃,大约也是香得说不出吧。不过我现在全然记不得了。

    冬天收割后的田野,没有水,只剩一些零乱的谷茬,成了放牧场,那些牛啊马啊羊啊什么的,都赶到田里啃谷桩,连鹅、小狗也去凑热闹,简直成了动物世界。直到正月开春以后,人们才去把裸露一冬的旱田犁起来,土块朝上在阳光下炕晒,炕到要栽秧前放上水,用耙耙平,就可以插秧了。

    一年一年,四季轮回,田野每一季都有自己的使命,每一季也有自己的风景,就这样年年岁岁予故乡给养,也让我在生命的最初认识了美,收获了丰盈。

    现在,那些稻田里建了很多砖房,只剩少数几家的田,也成了旱地,我家的田,成了荒地。故乡的人们都不再种田,稻田里的风景成了永不再来的回忆。

    我读初三的时候,曾经站在冬天的田野里拍过一张照片。那时的我,蓬松的短发被风吹乱,青涩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穿着粉色的棉衣,白色的球鞋,站在田里零乱的稻茬上,几只大白鹅从我身旁的水井边经过,后面是一片辽阔的稻田。那时的我,从没有想过今后的我会在哪里,会经历些什么,会在三十多年过去的今天,把那些甘甜的记忆悄悄拾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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