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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藏着一口井
过年前的一天下午,送母亲去老家做客。车停在老屋门前的路上,母亲去送礼了。我随意在门前走走等着母亲,后来走到了水井边。
那天的水井井盖只盖了一小半,我趴在井边凝望,看到井水很满,蓝汪汪的,是天空落在井里映出的颜色,阳光照在井口。我拿出手机对着井水拍照,水井里映出了我的脸,让我感到有些晕眩。
母亲不知什么来到我身边,对我说:“小心别把手机掉下去哦!”
我这才站起身来,和母亲一道回城了。
即便是离开了故乡,故乡的这口井,也一直深藏在我心中。
从我家老屋正门前的小路走一百多米,过了一条大路,田野里一处方方正正的水泥地中间,就是这口井。
现在由于家家门前都安了自来水管,这口井也成一口枯井了,井盖经常都是盖着的,井边也没有人来挑水、洗菜、洗衣服了,而在我的童年记忆里,这口井在乡亲们的生活中曾是多么重要,井边又曾是多么热闹。
这是前后两个村子唯一的一口井,村民们的饮用水和灌溉用水都来自这口井。
井很深,井壁上砌有砖石,井口有石板遮住,只留汲水的空隙。那时候,每家都备有一只拴了很长的绳子的小桶,汲水的时候,把小桶倒着扔下井去,装满水提上来,再把大桶装满担回去倒在石缸里用。
我家的石缸可以装两担水,每天都要挑一至两次。早晨井水很满,也很清澈,母亲总是起得很早,先把石缸里的水挑满,才去做别的事情。
井水清洌、清凉、有股泥土的芳香和淡淡的清甜。夏天的时候,天气炎热,从田地里劳作回来的人们,有时大汗淋漓,口渴难耐,会到井边汲上一桶水,抬起来咕咚咕咚喝下去,喝完后那个神清气爽的满足神情,我至今没能忘。冬天的时候,刚打上来的井水因为比外面气温高,常是热气腾腾的。当妈妈的或是做女儿的常会抬着菜来井边洗,她们围着水井一边洗菜一边说笑的气氛亲切而温馨。冬天的响晴天气,她们也会来井边汲水洗衣服,衣服洗好就晒在路边的篱笆上,花花绿绿的,晒干了的衣服还有井水的味道、阳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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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叶梦得曾说:“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说明婉约派词人柳永的词流传之广,而在我们这里是,凡有井水处,皆有人说笑,那种人与人之间自然淳朴的相处模式,是现在城里楼上楼下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难以想象和理解的。
水井的蓄积力量很强大。农忙时节,灌溉的用水量很大,水井里的水到了下午就变少了,而且水也变浑了,可以看到井壁和井底。不过别担心,到了第二天早上,地下的水又自己冒出来,蓄满水井了,清澈又清凉的井水就是这样,生生不息地滋养着故乡的子民。
我始终不能忘记的,便是水井的这种力量,永远自我蓄积力量,永不干涸,始终清澈。
常常,在我被生活琐事所累或者被悲伤淹没,仿佛要被累垮或击垮的时候,我便会想起故乡的这口井,我希望自己像那口井一样,即便当天被那些累与悲伤耗尽精力,总能自我修复,第二天早上又自己蓄满能量。这些年,我一直是靠着这口井的暗示来调整自己的。也曾把这个暗示告诉过高三的学生,当他们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讲水井的故事给他们听,希望他们每天醒来都自己蓄满能量来面对新的一天。他们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他们或许连水井都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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