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花

每当初夏，在南京西路和南汇路交叉口，每天都有卖栀子花，茉莉花的人。不只是在天气晴朗的日子，有时是大风大雨的日子，他们也来卖花。

卖栀子花的人里，我看到有好几组。有孤身一人，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也有拖着两个孩子的母亲，（男孩6岁，女孩5岁左右），偶尔也看见背有点弯的老先生，都在卖花的阵容里。由于他们长期在太阳底下晒着，都显得苍老黝黑。

经过几次的观察，可能他们是同行的缘故，他们回友好互让地分散开来卖花，从南汇路，石门一路，奉贤路，一直到茂名路都有他们的身影。这样彼此互不干扰，也互相照顾着各自的生意。

每一个卖花人，不管是老人，孩子，都非常和气，端着盖有湿布以免花儿干枯的扁平竹编篮子，一面吆喝着：栀子花，茉莉花买伐，八块一串，侠气白来侠气香......。在夏日炎炎的当下，本地人就是看上使人宁静的白色和沁人心脾的花香。

的确，一串品相上好的栀子花或茉莉花，一定是洁白如玉，不容半点瑕疵。常见花贩们晚上卖剩下花，经过一个白天的生发，傍晚的花骨朵就会长上星星斑点，此时只得贱卖了。

每当自己遇上，就会买下好几串，送给同事，邻居，家人或病人，虽然算不上什么礼物，但是得到花的人会记住好一阵子呢。下次遇见，都会感谢这花的香气，这份想到别人的情意和记住他们爱好的仔细。

对卖花的人来说，我在买花的同时，还买下了那生活里辛酸苦痛的气息。

每回看到卖花的人，站在烈日下默默拭汗，我就忆起我的童年时代害怕炎热，吵着，闹着要父亲买冰箱的情景，当时家里过得很难，父亲不好对孩子直说，只是安慰我再等等。还有在冷风里担煤生炉子的过去......。

在心里，我可以贴近他们心中的渴盼，虽然他们只是微笑着问我要否带几串花儿回去，但在心底，是多么希望，有人买一串花。这关系着人间温情的一串花才卖八元，是多么便宜，但便宜的东西并不一定廉价，在空调里坐着的人，能不能理解呢？

几个卖花的人告诉我，最常向他们买花的是商店营业员，大概是他们最能理解辛劳奔波的生活是什么滋味，他们对街中卖花者遂有了最深刻的同情。其次是过路人。最难卖的对象是从宾馆，饭店走出的，他们高贵的脸一看到花贩走近，就冷漠地别过头去。

我在想，有时候，人间的温暖和钱是没有关系的，我们在烈日焚烧的街头动了不忍之念，多花十几元买几串花，有时在意义上胜过某些老板为了表演慈悲、微笑照相登上媒体的百万捐助。

是的，我买栀子花时就是不忍看人站在大太阳下讨生活，他们为了激起人的不忍，有时把婴儿也背了出来，有人批评他们把孩子背到街上讨取人的同情是不对的。可是我这样想：当妈妈出来卖玉兰花时，孩子要交给保姆或用人吗？如果有这个能力，还要做卖花的营生吗？当我们为烈日曝晒而心疼那个孩子，难道他的母亲不痛心吗？

遇到有孩子的，我们多买一串栀子花吧！不要问什么理由。

我深信：站在街头的这一群沉默卖花的人，他们如果有更好的事做，是绝对不会到街上来卖花的。

设身处地地为苦恼的人着想，平等地对待他们，这就是佛教提倡的“随顺”，我们顺着人的苦难来满他们的愿，用更大的慈和的心情让他们不要在叫卖中空手离去，并不是说我们微薄的钱真能带给卖花的人什么利益，而是说我们因有这慈爱的随顺，使我们的心更澄澈、更柔软，洗涤了我们的污秽。着才是真正的目的。

我买栀子花的时候，感觉上，是买一瓣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