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王符
仲长统列传(五)
《法诫篇》《法诫篇》中写道:
“《周礼》共有六部经典,《周官》中记载由大臣辅佐周王主宰治理天下。春秋时期,各诸侯明了大德的,都由一位卿相辅佐朝政,到了战国时期也是这样。秦国兼并天下后,开始设置丞相,把御史大夫作为副丞相。自汉高祖刘邦直到汉成帝时期,都沿袭没有更改,大多数一直担任这个职务到退休。汉朝之所以隆盛,也正是这个原因。如果任用一人辅佐朝政容易专权,任用多人则相互扯皮。政令统一就会上下和谐,相互扯皮则会朝政混乱。天下和谐易出现太平盛世局面,朝政混乱则是国家灾荒动乱的根源。光武皇帝感叹汉朝几世皇帝失掉政权,愤慨强臣窃取符命,于是就矫枉过正,把朝政大权不再放到朝堂,虽然设置了三公,但真正的事权归于尚书台阁。从此以后,三公的职位只是充数罢了,但在朝政出现失误时,仍然对他们横加谴责。随后权力转移到皇帝的外戚和宦官手中,外戚和皇帝身边受宠幸宦官,都亲近其党羽,他们竞相使用自己人,朝内这样的人充斥京师,在外布满各州郡,他们颠倒贤愚,使选举制度形同虚设,很多无能官员守卫边境,贪婪残害百姓,侵扰四夷,引起周边愤怒,招致边境叛乱,上下离心离德,怨恨之心一起发作,导致阴阳失和,三光亏缺,怪异多次来到,虫螟啃食庄稼,水旱相继成灾,这都是使用外戚宦官治国理政的必然结果。皇帝又把失策的责任推诿给三公,随意处死免职,让人们只能号叫苍天,号哭直至泣血。汉朝中期选拔三公,强调清廉谨慎,他们只讲究循规蹈矩。这些人的作为,只是妇女谨守妇道,乡间普通人所能做的罢了,怎么能担负起治理国家的大任呢?大臣的决策体制是这样,选拔三公的制度又是这样,却期望依靠三公建功立业,带领百姓做出杰出政绩,不是期望与现实差距太大了吗?”
“当年孝文皇帝对邓通可以称得上至爱,但仍然让丞相申徒嘉对其严加训斥。皇帝对下面的信任这样,怎么用去担心身边左右有邓通这样的小臣呢?至于到了近世,外戚宦官请托不被接受,他们的想法不能得逞,正直的大臣马上陷入不测的祸患,怎么还有可能奏报弹劾匡正朝政呢!从前的官员责任重大,受到的惩罚很轻,现在的官员职责很轻,但受到的惩罚很重。当年贾谊感觉绛侯周勃受到拘捕羞辱,就向汉文帝强调重视大臣的廉耻与脸面,从此开启了大臣自杀的惯例,自此以后约定成俗。后来继承帝位的君主,只是机械执行,习以为常,却不了解其中的深刻原因。哎呀,悲哀啊!大臣们左手拿着天下地图,右手却随时准备割喉自杀,愚昧者都知道这样很难,何况是明哲君子呢!光武皇帝夺掉三公权重,到现在情况更加严重,原来不授予皇帝外戚及其党羽权力,几世后也不再坚持了,这大概是皇帝亲疏关系引导的必然。皇帝母亲及皇后的亲戚党羽,都是皇帝的身边左右之人,有这样至亲的优势,自然就能富贵任用万世。历史上因任用非人导致的失败,哪个朝代无不存在这个情况,但却都不能借鉴,确实非常令人痛惜。不如设置丞相一人总揽朝政。如果把权力委任三公,也应当分工明确,各负其责。凡是在朝中执政大权的,皇帝不应与其结成婚姻;一旦结成婚姻,就不能再让其掌管朝政。这样一来,一旦在位者毒害百姓,举荐任用失贤,百姓不安,诉讼不停,天地多灾异,人物多妖,就能追究其罪责了。”
“有人说道:朝政集中在一人手中,其权力也太大了。回答说:人才难得,为什么要避嫌不授予其重权呢?当年的霍禹、窦宪、邓骘、梁冀等人,都是身为外戚掌权,管理国家大政;在其被诛杀时,仅仅凭借一纸诏书,瞬间将其灭绝,为什么要害怕其权力过重呢?现在,国家把神明之器交付给近臣宦官,输送权力给妇人和外戚,十世皇帝中有八九个是这样。不去查处近臣的罪责,却怀疑丞相专权的嫌疑,这又是多么诡异啊!”
论曰:诸子百有谈论朝政的人太多了,大多数主张强基固本,改革时敝。因为遇到的时局不同,这些意见繁杂不一,对是非的看法截然不同。我姑且在这里评论一番。现在已经不是上古赫胥氏、神农氏的世代,人情相背,思想复杂,人们的欲望难以满足,即使有通晓万事的本领,也不能预判各种情况出现,就像是能看到山川的险峻,却不能发现人心的险恶;能适应世间的俗事,却难以说出正确答案。如果用常理去审查大道,就能殊途同归。人的才能差距很多,品行各异,差之毫厘。为什么这样说呢?明圣君王出世,就会天下大同,施舍的大道也没有差异,但是在礼仪减损上,因时代不同,则各有不同。施政的办法也明显不同,肯定有文有武,交替使用,唯有用兵祭祀和古代理念并无差别。至于皇帝的黄屋左蠹、冠冕御服,也会有些变化,但是都强调教化,万变不离其宗。像周代的《甫刑》,对公族宽恕,对储君用刑,宽恕与用刑交错使用,对觊觎皇权的防范始终如一。这些措施,分流而共源,百虑而一致。如果看法偏执,就会矫枉必过。葛屦履霜,要防止过于崇尚俭朴的敝端;衣冠楚楚,要特别防止穷奢极欲;疏阔厚待下属,要防止尾大不掉;敛威峻罚,要防止苛政恩薄分崩离析。这就是《诗经》中《曹风》和《魏风》中讽刺的,也是为考察《国风》的;周、秦末年朝政混乱,正是国家衰落灭亡之时。所以施政者决定国家兴衰,或繁或简,要根据形势,做到宽猛相济。春秋时期,刑罚镌刻在鼎上,以便有据可查;高祖皇帝约法三章,贵在以简约适应形势。郑国大夫太叔有施政猛烈的美名,在他父亲子产去世后,国人全都痛哭流泪。赵宣子改平和治国的方略为严苛,汉初萧规曹随获得称赞。这些做法有张有弛,都实现了有效治理,怎么能为求统一而措施一致呢!各位先生对时政的评论,其强调得失时只突出一个方面,更多的则是儒家观点,有时未免有失偏颇。提倡清静无为治理国家的,在朝廷中被看成是腐儒的议论;追求名实相符的,在朝堂下则被看作是荒诞之辞。有的推演以前王者的作法,认为可以继续在现在施行;有的引经据典,提出挽救时弊的良策,有的能流芳后世。这些话听起来言之凿凿,其实并无大用。就像是舟船,不能在陆地上行舟;也像是琴瑟,需要改弦更张。按照实际情况,提出切实可行的措施,不能仅拘泥于儒家经典治国理政。终究会有办法的,可以暂且把这些理论放一放吗?
仲长统赞曰:管视好偏,群言难一。救朴虽文,矫迟必疾。举端自理,滞隅则失。详观时蠹,成昭政术。
黄其军
作于2023年1月26日(古历辛卯年正月初五)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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