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王符
仲长统列传（二）
王符思想研究
《实贡篇》中写道：
“国家因使用贤良大臣振兴，因亲近阿谀小人衰落；君主因大臣忠诚安定，因使用佞臣危亡。这是古今以来的定论，也是人所共知的。虽然这样会导致国家衰败危及君主，但仍然先后相继不绝，难道是因缺少忠诚守信的耿直人士吗？而是苦于大道得不到推行啊！十步之间，肯定有茂盛草木；十室之镇，肯定会有忠诚守信之士。所以殷商有三位仁人（箕子、微子和比干），小小的卫国却有很多君子。现在大汉土地广袤，士民繁荣富庶，朝廷清明，上下相互修正，官员中仍然没有善吏，官位上也没有良臣，怎么会是时代没有贤良呢？而是因使用不当啊。那些志在行大道的人才使用很少，那些阿谀附庸的俗人却使用很多，这才造成朋党结私，背离实际，政风日趋华而不实。选拔人才的官员，根本不重视被推荐者的实际能力，全面衡量其德行，而是虚张声势，乱用溢美之词。粗略估算一下，官吏积极举荐的人员，每年接近二百人。看看他们的推荐情况，把其德行写得个顶个都像颜回、冉有，详细考察他们的才能，却发现很少有人能达到中等层次，因为大家都是为求升官互相推举。选士本应重在才干，不必求全责备，所以孔门四友（颜回、子贡、子师、子由）虽然各有长处，但并非每人都很完美；殷商三位仁人同在一朝，治理国家的效果也并不理想。高祖皇帝时期的辅佐大臣，都出自于灭亡的秦朝；光武皇帝得到的贤士，都来自于残暴的王莽。何况现正处在太平时期，怎么能说天下没有贤士呢！”
“明君的诏书就像声音，忠臣的应和就像回声，不管声音长短大小，清浊疾徐，肯定有所回复。打磨玉器必须使用坚硬的石头，洗金必须使用食盐，濯洗锦缎必须使用鱼鳔，浣洗布匹必须使用草木灰，这叫作一物降一物，万物都是以贱理贵，用丑变美。智者需要舍短取长，以达到成功。现在选拔人才必须进行核实，对于那些小毛病，不要强加掩饰，因为他们的一行一动，一言一语，必定有自己的方式，要取他们各自的长处，这样一来，像萧何、曹参、周勃、韩信等样的人才，何愁不能发现；吴汉、邓禹、梁统、窦融这样的贤士，怎会不接踵到来呢！孔子说：‘那是因为没有思考啊。如果思考了，怎么会因距离远而不到来呢？’”
《爱日篇》中写道：
“国家之所以成为国家，是因为拥有百姓；百姓之所以成为百姓，是因为种植五谷；五谷之所以能够丰收，是因为有百姓洒下汗水；百姓之所以洒下汗水，是因为每天耕种都有收获。大治的国家会感觉时间舒缓绵长，是因为百姓有闲暇民力有余；混乱的国家会感觉时间短促短暂，是因为百姓因无聊的事务民力不足。时光舒缓绵长，并非是羲和安民的功劳，而是君主让百姓休养，让百姓有时间前去耕种；时光之所以急促短暂，并非是因为太阳运行过快，而是上面昏暗下面作乱，民力被征用没有时间耕种。孔子说：“人口多了就让百姓富裕，百姓富裕就要进行教化。”所以礼义生于富足，盗窃起于贫穷；富足生于宽暇，贫穷起于无时间。圣人深知民力是百姓根本，也是国家的根基，所以务必要轻徭薄役，驱使他们要爱惜时日。所以帝尧敕令羲和，敬奉上天就要敬授民时。孝明皇帝时期，公车府曾一度规定用月朔为正的“反支月”，在此期间拒不受理百姓投诉，汉明帝听后感觉很奇怪，就问道：‘百姓废掉农桑之时，从远道而来到宫阙上访，有关部门却因时间不符而加以拘禁，这难道是执政为民的本意吗？’于是才废除了这种不合理的制度。现在受冤屈的百姓希望有机会申诉，但见他们的县令县长却像见神灵一样艰难，百姓放下手中的农桑活计到宫廷上访，在道路上络绎不绝，官府却是因为时间不到不予受到，不通过行贿不能办理。有的为上访连日累月，有些只好送钱打点；有的转托邻里，送上粮食才能得到答复。这样耽误农时，天下怎么会没有饥寒交迫者呢？”
“孔子说：‘在审理诉讼案件方面，我和其他人差不多。’从这里来看，中才以上的人就能判断是非曲直，乡亭部吏也有能做出正确决断，之所以出现这么多的冤假错案，其中肯定有内在原因。理直者不屈不挠，理曲者谄谀行贿。那些不屈不挠的，官吏得不到任何好处，行贿者盛行必定导致徇私枉法。如果诉讼案件出现反复，审案的官员要负担责任，官员因为要负责任，就不得不在县府违法判案。那些弱势的百姓没有什么帮助，却和豪强官吏当廷对诉，他们又怎能不败诉呢？县官肯定会相信官吏的话，所以只能维持原判。如果案件出现反复，判决的县官也受到牵连，县官因为要受到牵连的原因，要把案件上报到郡府。凭借一介普通百姓，去和一个县对应诉讼，其冤屈能够得到昭雪吗？如果案件再有反复，判定案件的郡也会受到牵连，郡中因为受到牵连的原因，也会把案件上报到州中。以一介普通百姓的份量，却和一郡对应诉讼，其案件怎么会有胜诉的可能呢？州郡都不受理这种案件，只好不远万里上报到公府，公府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审查，所以就拖延日月。贫弱者无法支撑十天半月，但豪强巨富却不在乎一年半截的时间。按照这样的审理程序，什么样的冤案能够得到昭雪呢？正直之士心怀怨结，冤情却得不到伸张，狡猾的官吏行奸邪不轨不被制裁，那些小老百姓非常容易受到侵犯苦害，所以天下百姓大多贫困穷苦。”
“除去上天降灾外，仅仅计算因人为因素造成的灾祸，从公府到州郡，直到乡县主管司法的官吏，判决百姓诉讼案件的官员，加上案件错综复杂，反复审理，每天都有十万人以上。一人出现案件，最低会两人生产经营受到影响，因此每天至少有三十万人荒废本业。以中等农户计算，则每年都有三百万人因此遭受饥饿。这样一来，盗贼又怎么会消失，太平盛世又怎么建立呢？《诗经》中说：‘不要念及混乱，哪个人又没有父母呢？’百姓食用不足，君主又怎么实现富足呢？能不引起深思吗！能不引起深思吗！”
《述赦篇》中写道：
“凡是治疗疾病，必须通过号脉了解病人虚实，知道气郁结在哪儿，然后开出方子对症下药，所以才能病情痊愈，延年益寿。治理国家的，也必须先了解国家疾苦，祸患在哪里发生，然后制定律令禁止，所以才能堵塞奸邪，国家得到安定。现在贼寇侵害良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最大的莫过于赦免或者花钱赎罪了。赦免和花钱赎罪，会使恶人得势，善良之人受到伤害。怎么说是这样呢？谨慎小心遵守法令的人，从来不会犯法，正直的官员，从来不回避强暴，那些狡猾之徒之所以横加污蔑陷害，是因为知道赦免令不久就会下达的缘故。那些善人君子，受到陷害冤屈能到宫廷自证清白的，其比例不到万分之几；能够得到皇帝过问审理的，不到百分之一；能够面对尚书审问后两手空空被遣返的，大约占到十分之六七。那些轻薄奸滑越轨的，既然陷入法网，受害者家属恨不能把其杀戮，以解自己的愤恨，但这些反而全部受到赦免释放，让恶人聚会饮酒，自我夸耀，盗贼穿着偷来的衣服，公然经过失盗者的家门，孝子看到杀害亲人的仇人，却无法讨还血债，遭受盗窃的眼瞅着自己的物品却不能要回，还有比更大的痛苦吗？”
“杂草不除，就会伤害庄稼，恩惠施及奸邪越轨者，他们就会残害良民。《尚书》中说：‘周文王制作刑罚，绝不赦免犯人。’先王之所以制定刑罚，不是喜欢伤人肌肤，剥夺人的性命，而是为了除奸惩恶，为民除害。所以经传中说：‘上天有德，获得五服五章奖励；上天讨伐有罪，使用五刑五用’；《诗经》中讽刺说：‘这人明明有罪，你却反而让其逃脱惩罚。’古代的受命之君，承接大乱之极，寇贼奸轨难以用法律制止，所以才不得不进行赦免，与便和这些人同时更始，养育万民，以成就天下大化，并非是姑息养奸，放纵逆天之贼。本性凶恶的百姓，是百姓中的豺狼，虽然得到赦免的恩泽，最后也没有悔改之心。有些人早晨刚刚解除镣铐，晚上就因犯罪押入囹圄，虽然三令五申，也不能继绝这种现象。为什么会这样呢？凡是敢成为大奸的，其才能肯定超过众人，并且还能取媚于上级。比如多送出一些不义之财，用谄谀之辞奉承别人，来让对方受自己利用，不是有第五伦那样的廉洁正直，又有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议论者大数会说：‘长久不进行赦免，就会使奸邪积压太多，官吏不能控制，应当用多方开导来瓦解他们。’这些话实际是没有了解朝政混乱的根源，没有体察祸福的产生原因。”
后来，度辽将军皇甫规解除官吏返回安定居住，乡人有名靠买官做上雁门太守的，他也离职回家，递上名片去拜访皇甫规。皇甫规只是躺着，没有起来迎接。这人进入，皇甫规问他：“卿以前在郡中吃过大雁的美味吗？”
不大一会儿，又报告说王符在门外。皇甫规平时听说过王符的名声，马上惊坐而起，来不及系上衣服带子，趿拉着鞋子出门迎接，伸手拉着王符进入坐下，交谈极其欢恰。当时的人为此说道：“徒见二千石，不如一缝掖。”这是说书生道德品质的高贵。王符最后没有做官，在家中去世。
赞曰：管视好偏，群言难一。救朴虽文，矫迟必疾。举端自理，滞隅则失。详观时蠹，成昭政术。
王符著述
黄其军
作于2023年1月23日（古历辛卯年正月初二）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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