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逢君
认识马尾先生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
他是舞台上抱着吉他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的吉他主唱,而我坐在舞台最边角对他满是歆羡。
我从来没想到会和马尾先生相识。无论是怎样相识。结果,我们相识了。
我们在微信附近的人相识。
以前总以为只有寂寞的人才会去玩交友软件还有附近的人类似的东西。后来才明白,全天下都是会寂寞的人。
他加了我的v信,但是从来没有聊过天,直到有一天他发了李B(李志的粉丝对李志的戏称)的歌,因为是李B粉,给他评了李志。评论的是《关于郑州的记忆》里面的两句:爱到最后我们都无路可去,似是而非或是世事可畏,有情有义又是有米无炊。
他从微信里私聊我:你好,你是哪位?
我说,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看过你的演出。
之后从李志聊起,到民谣,到理想,到生活状态,到婚姻爱情……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酷的人,听名字就可以猜出来,扎马尾,穿宽松的裤子,随随便便一件体恤就能穿出味道,蓄胡子。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在那里面看不到哀愁,只不过吉他一上手,眼睛、声音里开始满是故事。
很多次听民谣现场我都闭着眼睛,有眼泪细细的渗出,我不知道是我听懂了民谣,还是民谣听懂了我。
后来他开始关注我,经常和我聊天,尔后见了面,后来他经常带我去各个地方演出、驻唱。
他大我七岁,当时正在办离婚手续。他跟我讲是因为生活和妻子离婚。
故事的后来,他对我说,小姑娘,你不要觉得谈钱就俗,其实我这种人只是看起来很酷,很洒脱。但是对于一个搞艺术的、正将步入中年的男人来说,除却文艺小青年标榜、追求的文艺真的是两手空空——房子,车子都没有。当初觉得不重要,可是,后来才看清,哦,原来这是生活的必备啊,这是生活的保障啊,没有这些,谈什么文艺,谈什么民谣,谈什么诗和远方。
我曾经无数次听人说起,听民谣只能听出“穷”这个感觉,当时的我不屑与他们辩解,后来成长了一些终于不敢再听民谣了,因为民谣里有太多的忧愁别离和不尽人意。
那时的他在舞台上,目光穿过呜呜泱泱的人头,穿过喧哗和熙攘,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唱给我听。他告诉大家,今晚这首歌唱给陪他一起来的一个喜欢穿长裙的姑娘:聚光灯毫无预兆的将我照亮的时候,人群为我们尖叫,掌声为我们响起。
那晚我们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彼此,人群和年龄,现实和理智都无法把我们隔开和阻挡。当时只要他说一句在一起吧,我会毫不犹豫,目光如炬。
那个时候我是幸福的。但是,后来觉得这幸福也是虚荣的。
那时我每天都在等他开口对我说那一句:在一起吧,我们在一起吧。我愿意,哪怕没有房子,没有车子。
可是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直到头顶的光终于慢慢熄灭了——可能他刚刚结束一段感情,还来不及把心腾出来全心全意去接受一个人,去爱一个人。但是我的感情并不会因为他的这些经历而按下暂停键或者慢放键。
大概,人年轻的时候成长的速度会特别快。和他相比我相对年轻,所以总还是没定型一直快速成长,对世事也更抱着无畏的态度。因为年轻,所以下的了决心,做的了决定。而他不同啊,毕竟刚刚结束了一段感情,而且又如他自己所说的,除却文艺青年给贴的标签,两手空空。于是畏手畏脚,前怕狼,后怕虎。
……
后来也渐渐因为学习和兼职少了陪他演出的经历,也遇到了很多个不一样但是在一起很快乐的男生,和他相比不同的是,他们还稚嫩,还勇敢,讲出一句在一起仿佛是一件特别特别简单的事情,仿佛今天讲出在一起,明天就可以甩甩手再去爱别人。
但是我喜欢这样的直接,无畏惧,不问前路和明天。对于他,我觉得哀而无力。
后来我决定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了,没有告诉他。那个男孩子同样大我几岁,已经工作了,买了房子还在还房贷,也有一辆能凑合着开的车。
有一天马尾先生发来消息,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我看了心里一阵抽搐,悲喜交集,忍住心酸拿着手机出去散了半小时步才平复好心情回复他:
如果当日——聚光灯照在我脸上那一刻,你说出那句在一起,我会毫不犹豫。甚至后来很多天,我都期待你对我说,在一起吧,在一起,甚至因为等这句话无数次心痛流泪,但是你没有。那时候我在想,即使没有车,没有房那又怎样呢,我爱你就好,我甘愿就好。后来你的犹豫纠结让我痛苦。而在那时也恰好有人在追求我,他包容我,理解我,于是,很久很久之后,大概整整一个名为“遗忘”的长度那么久,我选择了和他在一起。我现在每天很快乐。
马尾先生说,对不起,是我弄丢了你。我们是没可能在一起了吧?
我回以沉默。
最后他提出要见一面。
我去见了他。
见到他时我感觉他整个人都是倦怠湿重的,身上爬满了看不到的青苔。他的大眼睛里是失落与疼爱,苦笑着对我说,要喝点什么?
那样的环境里无论是喝什么都轻快不起来的,干脆来一杯苦咖啡好了。
那晚我们无厘头的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聊过。总归是不够完美的告别。
最后我们一前一后的走,那么近的距离却感觉隔了千山万水,隔了前世今生。那晚我们一路的沉默,比天上亮着的星星还多。若不是有风拂过我的脸,吹乱我的头发让我不断用手去整理,我真不知道那条长长的路我该做什么,以及我们到底是怎么一起走回去的。
后来宿舍楼下,他对我说,对不起。我亦苦笑着回以对不起。
其实,我们之间哪有什么谁对不起谁,只是我们大家长大之后都是在爱自己的前提下去爱别人了,都担心的只是自己而已。
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后,看着过去我们聊过的字字句句,过去一起去过的酒吧小巷,曾那么熟悉相知到现在相对无言,说不遗憾是假的。
我翻开某一天的日记——那时候我还是舞台边角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女孩,那个时候我心怀歆羡的写着:
哇,我今天见到了一个超级酷的人,他扎着马尾,眼睛雪亮,声音低沉,笑容温柔,可能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和我有交集吧,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类似的人为我驻足。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不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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