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消逝中（十一）

萌动的青春

   

行走在消逝中（十一）

  自从上了高中，梅子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经常一个人发呆，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想着心事。在县城上学的她，经常很想念小村庄，想念父母， 但学校是一个月放一次月假，得等到月考之后，平时只有星期天下午放半天假，周六晚上各自在教室里自习。梅子实在想家的时候索性就利用周六下午放学时间偷跑回家，周日早上又赶到学校，回家有二十多公里路，需要坐汽车，坐了汽车也才只能到镇上，镇上离家也有五六里，走路需要一个小时，梅子有时到家天都黑了，让父母很吃惊。

        梅子回到家，母亲会做她最爱的包面（饺子） ，有时来不及就约这下周回来吃，村庄总是那么安静，睡在村庄里总让梅子特别安心，她也会把书带回家看，作业也都认真做，似乎回到村庄，梅子学习更认真，她不再那么紧张兮兮了，这里跟学校比，更让她觉得自由。轮换的四季，村庄田野换着不同颜色的衣服，给予她不同的安适感。虽然小伙伴都不再像儿时样聚在一起玩耍，他们很多已经开始出外打工或求学，但梅子总能感觉这村庄里有他们的气息，看着村前屋后的每一片空地，每一棵树，她都能在脑海里浮现儿时的情景。这些都让梅子沉醉，学校里的同学多半来自各乡镇，大家成长环境不同，走到一起专攻学习，玩耍和谈心都太奢侈，梅子越来越感觉到孤独，虽然每天和很多同学一起在操场做操，买饭排队，教室寝室都是同学，可仿佛有很厚的无形的墙挡在他们跟前，无法走近彼此内心。

        每次从村庄回家，虽然累但梅子很满足。感觉自己回家似乎获得了某种能量， 这种能量让她在忙碌中渐渐忘了伤感。她也认识了两三个要好的朋友，吃饭时也会一起说笑一阵，高一时她几乎没跟同学交流过，每个人都特别忙，没空聊天，她的同桌，一个特别文静女生，整天都在学习，早餐都是坐教室里边吃边看书的，梅子也不好意思找她说话，但有不懂问题，同桌还是会讲给她听，她心存感激。她们两个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谁也不敢说出去，因为那将带来很大的麻烦，那麻烦可能让她们两个都无法解决。

        有那么一天，梅子打开数学作业本，无意往后翻了两页，居然看到一行英语写的 I  LOVE YOU ，写的人把字母用了很端正了正方体或长方体，完全看不出字迹。梅子当时啊的一声没忍住，同桌还是听到了，问她怎么了，然后两个人同时看向了那些字母。梅子感觉到心跳加快，脸上发烫，她开始紧张，赶快合上本子，“你说这是谁干的？”她声音都有点发抖了，“不知道啊作业是交组长那里的，可能哪个男生恶作剧吧”同桌小声回应。“你说数学老师有没有看到？他会不会以为是我写的？”梅子有些害怕，本子老师改了发下来，那么老师看到了吗？老师看到了会不会以为是自己写的？会不会告诉给班主任？班主任会不会找自己再找家长，再找学校？越想梅子越害怕，感觉汗都出来了。“哪个该死的害我，我要知道我打死他”梅子只能小声咬牙切齿。“噗嗤”同桌居然没忍住没心没肺笑了，“算了，赶快擦掉当做什么都没有”她提醒，“对对对，谢谢你”梅子醒过神，赶紧又打开本子，使劲擦掉吗一行字母，同桌帮她放哨看着周围，也想找找看谁神色不对。梅子内心特别害怕，她从不和男生说话，除了非说不可的话，她连班上男生都没认得几个，也从没正眼看，因为不敢。记得刚开学那天，初中班长先来一中一年，来到教室门口找她出去说了几句话，不过是让梅子以后有事找他特别学习上的，没寒暄几句就正好碰到班主任老师过来，没想到班主任第二天把梅子单独叫出去问了很多，梅子听出来了老师的意思不能早恋，否则后果很严重。从那次梅子就知道，学校里有很多无形的规矩约束的紧，为了避嫌男女生基本不在一处聊天。

          班主任也不让男女生同桌，多年后同学聚会一个男同学说当年就他有幸和梅子做了一回同桌，那是因为实在没办法，班级多出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只能坐一起，那段日子他们两个也没交流，只记得有一次同桌书没找到，两个人共用一本化学练习册，班主任老师边讲课边站他们身边，一直没挪步，梅子木头一样坐着一动不敢动，眼睛甚至都不知该看哪里，那一节漫长的课让她终身难忘，在她看来，男女生多说句话可能都会给彼此带来很大麻烦，索性就不要认识更好了。

        高一的时光紧张忙碌，但多年后梅子能记得的事里居然就有这几件，本子上字母虽然擦掉了，但梅子内心的波澜却无法平息。有时她还会想那是谁写的呢？要是数学老师写的多好！每次这样想，梅子脸就发烫，觉得自己这样想是不知羞耻的，但又忍不住。数学老师书教的极好，同学们都被他深深吸引，下课时候他会在班级讲很多体育赛事，特别围棋方面的，老师经常旁征博引，说话幽默，逗得大家很开心，上课时从不拿书本，但那些题信手拈来，思路清晰，思维敏捷，同学无不折服。他是大家眼里大神。梅子也很喜欢 数学老师，但梅子数学成绩不太好，每次大考她就看很差，在班级倒数，她经常觉得愧疚，觉得对不住老师。但数学老师似乎没有怪她，老师对班上女生能叫出名字的很少，但梅子它居然是认得的，喊她回答了几次问题，这让梅子很开心。内心深处，对数学老师有种说不出的情愫，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就这样熬完了高一。

      梅子选择了文科，离开了喜欢的数学老师，她内心极不情愿，可她也不想拖班级后腿，就咬咬牙去了文科班。文科班里同学数学都很差，日子却悠闲了许多，同学们爱看课外书，也爱说笑，氛围和高一截然不同。梅子甚至有点不习惯了，她怀念曾经的高一 ，人都是很奇怪的，身处其中时可能觉得厌烦，但习惯有一种巨大的能量让你慢慢调整自己，可能到最后潜意识里都已经认可了，直到离开那种氛围你才会发现自己会怀念。文科班里的日子，梅子比起其他同学算是刻苦但她依然爱发呆，有时上课依然神游，半天也拉不回自己。

      高二让梅子最难忘的时是数学老师要结婚了，是的，那个人人喜欢的老师要结婚了，大家应该为他高兴，可梅子却有种说不出的伤感。有那么一两次，数学老师在教室门口盯着她走进文科班教室，还冲她微笑，梅子眼角余光都看着，她只好紧张的快步小跑进教室，心跳依然很快，她压抑内心的兴奋，开始胡思乱想。她甚至幻想过和老师一起吃饭聊天说说话，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梅子有点颓废，她上课经常走神，老师要结婚了，要结婚了。她脑海里空白一片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终于梅子决定给老师送一份结婚礼物，她想了很久，买来了彩带，她决定亲手做个风铃送给老师放贺礼。那时文科班很多同学在编风铃，梅子也算心灵手巧，看着看着也差不多会了，还有那满天星也是用手编出来，比较费时。但梅子还是决定尽快编好赶在老师结婚前送出去。她开始一次次尝试，课余休息时间 ，回寝室后，她都抓紧时间编风铃，满天星甚至在上课时偷着做几个，因为时间太紧了，那段时间梅子熬夜编风铃同寝室同学问她为什么她都搪塞他们说，只是觉得好玩。努力了一个星期，梅子终于编出了一个又大又漂亮的紫色风铃，疯一吹，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太漂亮了！大家都惊叹。梅子看着风铃，想哭又想笑，没有人知道它内心的秘密，她不能说也不敢说，有些秘密永远只适合烂在自己肚子里。在晚自习后，她还偷偷找高一时的同桌帮忙送给老师，写了张小卡片，表达对老师的祝福。

        第二天在操场做操时，梅子看到操场边老师家里挂着她做的那个大大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看着看着，梅子就想哭，好几个同学也都看到了，大家也认出了那个风铃，大家都觉得梅子的礼物很好很合适。老师把新房就布置在学校，他站在门口看着做操的学生们，面露微笑，是的，他看不到有一个女孩此刻内心说不出的酸涩，全世界都在笑她的内心却在下着雨。

      萌动的青春 径直撞到梅子身上，她无所适从。刚上高一那会，妈妈就一再叮嘱她不许和男生说笑，妈妈说算命先生说梅子已然红鸾星动，梅子问母亲什么意思，母亲当时敷衍说就是不能个男生说话来往。后来梅子知道了母亲的担忧也知道班主任为何那么紧张了。可是乖乖的梅子还是碰到命中的劫数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母亲。她只能独自一个人品尝青春期的另一种滋味。也许她的同学也都会和她一样吧，梅子也看到有几个胆大在早恋的同学是如何被对待的，她没有勇气面对那些更何况，她喜欢的人是数学老师。默默藏在心里谁也不知道，孤独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发呆，想想高一的时光，那时的梅子，内心有一层迷雾久久不能散去，她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她觉得自己可能很久好不了了，她不知自己要怎样走出来，蒙上被子，一个人还会偷偷抹泪，偶尔还逃课，她觉得自己生了一场怪病，不知何时开始，也不知何时结束。

      原来，在青春里，我们可能逃不掉的萌动会如此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