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常对于生命无常有着前所未有的忧虑,我才二十二岁,不到怕死的年龄。可最近却莫名其妙的恐死。
再也不敢像小孩子一样爬到顶楼的天台远眺,高度是危险的,不作就不会死。更不必说当我看到网上表演高楼跑酷的视频的感想,首先是心惊肉跳,肉与灵高度一致的恐怖。我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不怕死呢?又或者是我太过敏感而怯懦了?
生命是无常的,如船过水无痕。我是不是过早地拥有了“向死而生”的能力?
我跟一位同龄女性朋友交流:“我22岁,可最近明显感到心态老了。跟21岁比起来都特别明显。都说只有满脸都是青春痘的人才会关心青春痘,我的这种变化是不是预示着健康出了问题?”
她听罢哈哈大笑,于是问我宅了多久。我掐指一算,答道“一个月”。
她说,“正常啊,宅太久了,穷途四壁,就有时间考虑这些类似终极关怀的东西喽。我也有你的这种情况哦。其实二十岁的人比四十岁的人更恐死。”
“何以见得?”
“打个比方,就像成绩在学霸眼中比在学渣眼中更重要吧。”
我秒懂了。
“其实我害怕的倒不是死亡,而是别的什么。”
“什么有的没的?”
“我害怕失去记忆。”
“……”
"如同玩游戏没有存档,完全清零了。倘若有来世,我不再是我了,即使生下来就含着银勺子又与我何干?倘若有记忆呢,即使和心爱的人一起入地狱在我眼中也是天堂呢。"
“你在说失忆啊。失去记忆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孟婆的勾当。”
“有个说法哦,人丧失前世的记忆是因为在母亲子宫里承受痛苦太大了,所以就忘掉了以前的痛苦。”
“有趣,这种以毒攻毒的想法好像是罗密欧。沉浸在一见钟情的毒里,只能用一个更美貌的女子来破解。就是朱丽叶。”
“感觉很彷徨啊。”
“还有另一个说法哦。孟婆在人死后会给他一直放他一生经过事情的录像,然后他放下了。在一张类似授权书上签了字,自己选择要清零记忆重新开始的。”
“真的可以全部忘记吗?芥川龙之介笔下的那个樱花下的女人就没有,隐忍的幽怨。”
“所以孟婆就给你一直放录像啊,放一万遍总可以了吧,放到你吐,只好求孟婆,饶了我吧,我对过去再无执念。生命不过船过水无痕。”
“船过水无痕吗?”
“是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该出去走走了!”
最近看了动漫《只有我不存在的街道》,挺感动的。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时候的雏月加代。
“等到再长大些 可以到处去其他地方的时候 想去遥远的国家 想去遥远的小岛 想去谁也没有的小岛 想去不管是痛苦的事情还是悲伤的事情都没有的小岛 岛上没有大人没有小孩 没有同学 没有老师 没有妈妈 在岛上我想攀爬的时候就能爬树 想游泳的时候就潜入海中 想睡觉就去睡觉 在那岛上我能考虑只有我不在的街道的事 孩子和平常一样去上学大人和平常一样去公司 妈妈和平常一样吃饭 我只想要到只有我不在的街道时候 心情就会轻松 想要很远很远的地方”
当我看到抱着小孩的雏月加代,一脸幸福地出现在主人公面前时,顿时感觉雏月加代何尝不是以另一种形态死了。她不会再对悟说“你傻嘛”。幸福是气质的杀手。
29岁的漫画家通过想象力,想要弥补童年的遗憾。以“再上映”的能力打开一道门。对于创作者来说,这是需要勇气的。我突然想起莫言在香港演讲中提到一句话“我现在用到的素材还都是20岁之前的”,里面有某种说不出的共鸣。
整体动漫的创作架构是继承了芥川龙之介的文学,包括那个病态的八代的世界观,有关键陀多的寓言,还是芥川龙之介的想象延续的。正如JK罗琳继承了狄更斯的想象。由此证明,想象力作为文化模因的不死性。
对于凶手八代学的刻画,看出作者的想象笔力还不够丰盈。虽埋下了伏笔,设置了悬念,结局出人意料,中间多处用到“空对空”,“无限对无限”的笔法。可仍缺乏逻辑性的气势,可能12集的篇幅原因,前半部比后半部精致,后半部有太多类型的、商业的设定。
之于八代学的人生哲学,即生命是用来填补的,无论通过行善还是作恶。而这何尝不是一种幻灭?以为这样就可以真的拥有自己的一生?将自己脆弱的存在感放在别人身上,不惜通过扭曲的变态的手段。这是多么可悲!仿佛水上划舟的人,看见倒影便要用力捕捉。水流却不会丝毫因此改变方向。
《只有我不存在的街道》这部剧给我的感觉是,过去真的可以改变吗?雏月加代俨然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她此刻已经不需要只有她不存在的街道了,转而向往的是和丈夫,子女的安宁生活。
那么过去是否真的存在过?
我再次陷入关于孟婆汤的思考:
孟婆颤巍巍地给我打开我一生的PPT,我看过后,一脸茫然对孟婆:“这是,我?”
孟婆用看惯世事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没错,是你。”
“可我现在……”
“也要成为过去。”
“我要去哪里?”
“变成连你自己也认不得的人。”
“这样好吗?”
“没有好坏,这是生命的规律。”
我沉默了一会儿,“孟婆汤是真的吗?”
“真的。”
“给我吧!”我痛苦而坚定地做了决定。
孟婆笑了:“不,你不需要。因为你已经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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