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说对了,他不是耍酒疯,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可你为什么要打酒问提壶、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有些事情是不能说明白的,说得过于透彻了,无论是对当事人,还是对别人,都不好,都会让人不尴不尬的。
他不仅在酒场上是一员骁将,他在情场上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多少先贤前辈拜倒在其色彩艳丽的石榴裙下并以此津津自喜的女子,碰到他时也只能自认倒楣。不仅如此,而且是倒了八百辈子血楣。
因为他跟这些柔情似水、风情万种的女人喝酒时,他就是硬碰硬的,从来不藏着掖着,能喝一斗酒,决不喝九点九九九。
你看他,他边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慢慢舔”,边豪气干云地仰脖一饮而尽。哇,痛快!
这才是伟伟大丈夫,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李白,真正地令人羡慕嫉妒恨,你听:“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人家那可是越喝酒越能吟诗作赋啊。
不信是吧?不信你就听听这一首:“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不过,他今天遇到的这个女子却与往日不同。他是在村里的张振雄家的喜宴上遇到这个芳华绝代的女人的。
张振雄这小子艳福不浅啊,他咋就能讨到这个长得像九天玄女似的女人呢?其容若何?有沉鱼落雁之容;其貌若何?有闭月羞花之貌。
他恍惚中看见这个穿着一身红嫁衣的女人,容长脸儿,柳叶眉儿,杏仁眼儿,葱管似的鼻子,樱桃小嘴儿,头上的一头秀发乌黑乌黑的,额前的刘海散松松的。那可真是颜值超级棒的。
再看看人家那身材,长挑挑的,婀娜多姿。再瞅瞅人家那腰围,那可真是窈窕袅娜,增之一分则嫌肥,减之一分则嫌瘦,恰到好处,巧儿的妈妈巧煞人——巧夺天工。
这个女人长得太美了,西施看见她会装着没看见,貂婵望见她也会羞得满脸绯红——自愧不如啊,那会弹胡笳十八拍的王嫱看到她会恨不得地上裂条缝一头钻进去,贵妃娘娘杨玉环那小蹄子瞅见她时立马会用散碎银子买块豆腐一头碰死。
这个女人就像一支既古典又很现代潮流的曲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哪。
这个女人姓甚名谁?她就是从苏北平原上的蒋家庄嫁到这个村子的第一俊俏媳妇,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蒋名红梅,人唤蒋红梅。
这个叫蒋红梅的女人,跟张振雄结婚后的第二天中午,到婚宴上陪侍众亲朋好友吃喜酒打招呼时,别的人没碰到,迎面就遇到了他。
他是谁?他是这个村子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头面人物,头面人物就是头面人物,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他姓姜名叫桐树,人称姜桐树,在那个时候,他在这个村子里,那可是一手遮天,炙手可热,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简直就是土皇帝。
对于女人,他也是没有他追不到的,只有他不想追的。
今儿个他劈面碰到蒋红梅这个超有颜值的女人,他禁不住又在心里拨拉开了小九九,他想假以时日,不愁不能让这颜值超棒的小媳妇臣服在他的脚下。
不过,要想到时让她服服贴贴,他现在在酒桌上,当着她的面,他就要表现出豪气干云,要像一个人物,要做得有范儿,不能落下一点儿话柄,绝对不能让人诟病。
然而,他的这些见不得阳光的想法,根本不适用于蒋红梅,他想错了,不是一般的错,而是大错特错。
还有,就谈喝酒,他虽然能征惯战,但他决不是蒋红梅的对手。他做梦都想不到,他今天喝酒碰上蒋红梅,那可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他还要给蒋红梅留下好印象呢,人家对他那可怜的喝酒水平,真是眼睛皮都不掀一下,对他瞭也不瞭的。
这是为何?因为蒋红梅兄弟姐妹五人从小就生在一个开酒坊的家中,她们小时候,每逢家里酿出酒来,她们就你尝一口她啜一口的,她们尝着尝着就尝出了像鲸吞长江的酒量,有谁还敢于在她们面前自夸海量呢?
对于他的频频劝酒,她推辞不过,只得微笑着说:“我不会饮酒。”她说的是真话,她真的不会饮酒。
你看吧,用那种比蜗牛脚还小的酒杯,左一杯,右一杯,还煞有介事地一饮而尽、饮得吆五喝六的,你说烦不烦?因此,她说不会饮酒,应该是此言不虚的。
她不会饮酒,但她会喝酒,不是用酒杯,而是用大海碗,一大海碗就是一瓶酒。不仅如此,而且那种酒是度数很高的白酒,六十虽不到,但五十却有余。但她没说,她只说她不会饮酒。
哪晓得姜桐树并不觉得蒋红梅是谦虚有加,他认为她真的是不会饮酒,他不仅不识相,反而得寸进尺地说:“不会饮酒不要紧,只要你以后心中有大哥,大哥都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这话应该是无可厚非的,如果仅仅从字面上去理解,你肯定认为这个人有一颗不同寻常的爱心,既真挚,又虔诚得不得了。
但你只要看看他那种乜斜着眼、涎着脸看着蒋红梅的那种蠢不可及的样子,你千万忍受住别吐得黄胆水都吐出来。那样会很是大煞风景的。
跟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酒的一个人实在看不下去姜桐树的那个样子,他忙偷空跑离客厅,客厅里摆放有四张八仙桌,每张桌子的旁边都坐着八个人,显得还是相当拥挤的。
他跑到院门那里,正好碰到在那儿准备到伙房去叫菜的张振雄。那个年代,虽然物质匮乏,但人们遇到红白婚丧之事,还是会倾其所有招待亲朋好友的。
那人一见到张振雄,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张振雄说姜桐树强劝蒋红梅喝酒的事,他还说姜桐树一脸的贼相,显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谁知张振雄知道后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还未跟蒋红梅结婚时,他经常去蒋家看年亲,从十五岁一直看到二十三岁,他是很知道蒋红梅的酒量的,因此他才会不慌不忙。
他反而嘱咐那人回去后,在斟酒给他们喝时,千万给姜桐树少斟或者不斟,总之,不能让姜桐树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皇帝不急太监急,那人在心里这样说,他自己也笑了。他答应了张振雄尽量掌控局面不让局面失控,但他隐隐约约地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他到那里时,正看见姜桐树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条腿正架在条凳上,手上端着一杯酒跟蒋红梅发飙说:“小媳妇,甭给脸不要脸,今天这杯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一客厅的人都吓得忘记了吃喜酒,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蒋红梅,心想这新娘子今儿个怕是要被姜桐树灌醉了。
然而,让一客厅的人始料未及的是,蒋红梅竟然站了起来,她边着人拿过一只蓝花白磁大海碗来,边对姜桐树说:“这位大哥好生有礼,本姑娘新来乍到,多有得罪,敬请海涵。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女子这就陪大哥喝一碗。”
她边说边拿过负责斟酒的人的手上拿着的白酒酒瓶,她给自己倒了一海碗,然后仰脖像喝水似地咕嘟咕嘟全喝了,她把空碗朝姜桐树亮了亮,然后又把碗倒给他看,她轻启朱唇说:“一滴不剩!”
蒋红梅一口把一大碗白酒都喝了,可把屋内的人吓坏了,本来他们应该喝彩的,但他们吓忘了,一时间,整个堂屋客厅竟然变得鸦雀无声,那种寂静不是一般的寂静,静得哪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不过,别人都吓怕了,姜桐树正在酒中,他可没有被吓懵,他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知强中还有强中手,休向人前夸海口。
他依然不依不饶地跟蒋红梅拼酒,不过,也不知是他怜香惜玉还是别的缘故,他只饮一小口,而蒋红梅却喝一大口。
饶是如此,他拿酒杯的手也抖颤起来,可见他是外强中干,说不怕蒋红梅喝酒,原来只不过是装出的幌子骗人的。
客厅里的人也有在心里替蒋红梅担惊受怕,为她捏着一把汗的,他们还在心里不住地念:“倒也,倒也!”
他们倒不是巴望着蒋红梅喝醉倒下去,而是他们对眼前的这位楚楚可怜的女人起了无限的怜惜之情,他们意在与其让姜桐树没完没了地跟蒋红梅拼酒,还不如让蒋红梅少喝些酒就倒下去,结束这无谓的纷争。
蒋红梅面前的酒瓶已有三四个了,如果倒下摞起来也会很壮观,一瓶酒就是一海碗酒,可见蒋红梅已喝了四瓶酒了。
姜桐树后来到底觉得面子上下不去,他竟然打肿脸充胖子地拿过斟酒人的酒瓶,他自斟自饮地跟蒋红梅拼酒。
他每饮一口,蒋红梅就得喝一大口,一海碗酒能让她喝几口?一屋的人看她大碗喝酒,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蒋红梅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额头上已经汗水涔涔而流的姜桐树,她喝得性起,居然面带微笑,她想起她有一次在公社所在地的中学上学时的情景。
那次周末放学,她的心情不知怎么回事好生抑郁,后来她才知道,可能是酒瘾上来了,她感到身上乏力。
她跟同学们一起往家走,看到路两边的广阔的田野上,那绿油油的麦浪在晚风吹拂下此起彼伏,那在夕照晚霞中的油菜花朵朵金黄地怒绽着,让她精神为之一振,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
她跟同学们到了她们蒋家村时,她看到奶奶顶着一头银发站在村边,不时地引颈翘望。她立马奔到奶奶的身边,奶奶看见她,像捡到宝贝似地把她搂到怀里。
后来到了家,奶奶把她藏着的米酒拿给她吃,那才叫个爽,爽到心里去了。她想着,想着,不禁又啪地打开一瓶酒,这一回可是把屋子里的人惊呼出声了,他们心里说:“她还能喝!”
是的,蒋红梅还能喝,她这是要跟眼前的这个平素趾高气扬的男人比一比,她要把他的盛气凌人的气焰压下去。
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仰脖把瓶口直对着自己的嘴,咕嘟咕嘟,像喝水似的,瓶口一亮再一倒,她轻声说:“一滴不剩!”
她的这一番豪饮,不啻是一颗重磅炸弹炸响在姜桐树的头顶,吓得他魂飞三山外,魄散九云霄。
他其实已经喝得过量了,但一介女流的风头竟然盖过了他,他不想临阵逃脱,况且他也不想塌了面子。
尽管他感到即将要崩溃了,尽管他对蒋红梅的公然挑战很不想去接受,尽管他心里哀叹着龙卧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尽管他觉得今儿个是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铁也生光,倒楣透顶,他还是强撑着也学蒋红梅的样子,嘴对瓶口开始吸酒。
哪知他还没吸到一半,他就感到天旋地转,他感到头重脚轻。还没等知道了情况后的张振雄赶过来,他就扑嗵一声跌倒在屋子里的过道上了。
张振雄看到这样的局面,他忙睁开眼睛瞅了瞅姜桐树倒在地上还拿着的酒瓶,那酒瓶里的酒虽然正从瓶口往外汩汩而淌,但他看得很清楚,那瓶白酒其实只有半瓶酒,连他这个平时不太喝酒的人也不会喝醉。
张振雄忙着人扶着姜桐树回去了,后来姜桐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转过来,以后他遇到蒋红梅时,确凿变得老实多了。这就是蒋红梅拼酒斗渣男,要知这个村子里其他的人和事,明天再接着说。
酒后吐真言,碰到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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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美的一个女人,喝了那么多酒,又会是个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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