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合之众（三十三）完结

屋合之众（三十三）完结

距离搬走还有两天，镇上房子还没找到，自己不免非常焦急，正在此时好运来袭。周雄的电影拍摄日程正式确定，小龙得知难处表示镇上一位朋友有间空缺的商铺，我可以先去暂住一段时间。明天下午就要正式搬家，今天早早下班回去收拾屋子，平日里过于慵懒，等到快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先把衣物和用不着的被褥压缩到塑料箱中，再把摆放桌面零碎的杂物一并收纳另一个纸盒内，感觉还没多久天已经黑了，时间流逝真是个神奇的现象。

我一度怀疑宇宙中的时间并不是恒定的，虽然它有钟表富有节奏的替你记录，但即便用严谨科学的眼光去看，它仍旧如溪水般流动而速度不一。坐在客厅休息片刻，泡了一杯店长送的名茶，他说人要多喝茶不仅清除油腻还可以排愁解忧，当然我只同意前半句话。

喝了一口差点吐出，原谅我无法享受这几百一斤的昂贵名茶，但碍于良心，还是强忍咽下。正在这时周雄打开电话，我立即放下手中的杯子换上鞋子匆忙下楼，到外面才发现这凉风刺骨，又回去拿了件外套抵御寒凉。

到达镇上约定的地方，是一家生意兴隆的骨汤粉店，所有人都已到齐，周雄小龙阿正小迈几个人正大口吃着汤粉。

周雄：“快点过来，天气冷了吃点热汤暖暖身子。”

然后我要了份炒粉，老板表示只做汤的。

小龙：“这家店确实只做汤的，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嘛。”

其余几人也说随便吃点嘛，别讲究那么多了，但我真的很饿，光喝汤是顶不了多久的。

周雄：“都快点吃啊！一会还要干活呢。”

我对老板说：“你那炒锅干嘛的？”

老板：“我们家做饭用的。”

我：“我要用它炒粉！”

老板一脸茫然，开业几年应该从未遇见如此奇葩的顾客，倘若在别地估计早就把毫不留情我轰了走出去，但他边忙着煮粉边不耐烦说：

“小兄弟，你吃什么就自己做吧！”

在几人目瞪口呆下我首次在外展示厨艺，意料之外的是，刚给自己炒好一盘端上桌面就被厚颜无耻的几人扫荡一空，苦笑无奈再做一份。周雄拍了拍肚子站起身伸了伸双臂，似乎坐的太久骨架全部挤压一起要伸展开来各自归位，其他几位对我做得食物赞不绝口，尤其富家少爷更是夸赞比他家楼下星级厨师做得还棒。虽然明白确实过誉，但听的内心如初春般鲜花怒放，人类就是这副德行，明明知道非常虚假还是对美言无法抗拒终日成瘾。

今晚电影正式开拍，在场每人都精神抖擞，大家都被周雄的梦想热血有所感染，从神态表情和言谈之间可以看出都对未来充满幸福的美好憧憬。

把所有的摄影器材搬到后备箱中，我们便往那天晚上取景地拍摄，颠簸的路途中，我隐约觉得少些什么便问：

“演员怎么没有一起去？”

“等下会有人开车把他们接送到拍摄地点。”周雄解释道。

小龙：“档期还挺满，希望演技别让人失望。”

周雄：“开什么国际玩笑，人家可是市剧团扛把子的人物的。”

坐在后面的我们三人互相撇嘴窃笑，可见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把窗户打开风变得小些，但总感觉天色比刚才更黑了。小龙的车技明显比上次有着显著提高，刹车和加速以及超车都平稳自然，我们的导演周雄也许最近筹备事情过于疲倦，坐在副驾驶鼾声大睡。在他的感染下，除了我和小龙其余都东倒西歪的打盹。

到达目的地后，大家开始迅速搬运东西，周雄回忆刚才的梦境笑说，我们都被各台记者争风采访参加各大综艺节目。然后我们望梅止渴般的瞬间浑身充满力量，第一场的场景和灯光角度调好后，我们满心欢喜看着眼前的成就，似乎已铺垫了美好的序章。

小龙有点不耐烦：“演员啥时候能到，大雄你赶紧催一下。”

周雄赶紧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拨打电话，我趁机在周围闲逛，走到那个当初让我们颇为震撼的涂鸦墙壁前，仔细观察却被颜料涂白后又用两个醒目的大黑字所覆盖——“去 死！”

周雄在远方喊叫集合：“演员在路上，一会儿快到了！”

我郁闷的朝队伍的方向走去，车呼啸而来，射出的远光无比耀眼，能清晰可见自己外套衣袖上的淡淡油渍。而此时，另一边也过来一辆附加强光的卡车，它们在我们面前停下，双方从车上陆陆续续下来大约几十个人。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跳加速的靠拐角躲起看着他们，只见周雄他们也紧张连忙收拾器材准备离开，我鼓起勇气过去帮忙。

两个队伍站在车前的光亮空地，手里都握着钢管球棍之类的家伙，距离我们仅有几米开外，从各自急促的呼吸声可以感到大家惊恐的心态。

小龙：“不要怕，赶紧收拾家伙回去。”

我们背着器材准备装车，从其中一队伍过来几人拿着好像是铁棍扔到面前。

“你们几个拿着帮我们威慑对面的家伙们。”

周雄：“大哥我们这就走，不打扰您们办事！”

“你们只有接受，没有拒绝，不然先把你们给办了！”

“说好的只是威慑啊！”周雄说完示意我们捡起接受。

我们拿着冰凉的铁棍哆哆嗦嗦站在队伍当中，两方相互叫骂几句，从中可以得知矛盾源于半年前的两家生意家族口角摩擦，人类真是可怕野蛮的动物。我们五个眼神乱飘相互对看，两队领头越吵越凶，似乎战争的号角随时吹起，紧张恐惧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正待大脑一片空白之时，对面凶狠的家伙们都冲了过来，我们这边的队伍也绝不怂包敢于应战，只见所有的人都义无反顾的前冲不断的超越自己。

这时，我像脱缰的野马反方向全速奔跑，顾不上后面发生的一切，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破风逃窜。应该跑出那片破旧的区域，我把手中的家伙扔掉后躺在来时的路边大口呼气，回过头发现并无一人追来，安心之余又提心吊胆起来。莫非周雄他们还在激烈斗争战场之中没有跟来，那群笨蛋对我的眼神丝毫没有明白，现在不知是死是活？我摇了摇头从口袋掏出手机报警，却失望的发现出来着急遗忘家中。

这时前方一辆汽车正朝那片区域驶去，我挥手拦停后，从驾驶室探出一个油腻的脑袋大声骂道：“你他妈活腻了吧！”

“你们可是周雄叫过来的？”我有气无力的问道。

“怎么了！你是谁啊！”那人又问。

“我是他的朋友，说好今晚一起拍摄电影的。”说完那人连忙下来问我。

“那刚才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你这么老远就迎接我们的到来。”油腻说道。

我断断续续把刚才的事情讲述完之后，便上车和他们返回市内，本来他们报警完后，要原地等待警车来临以便指路。但又一辆卡车经过停下，问我们在这里干嘛呢？吓得我们二话不说启动发动机，加速跑远。到达市区的公交站附近我便下车，兴许还能赶上最后一班直达镇上的公交，整个路途心情五味杂陈，担心着他们目前的安全状况。

这一晚的梦境，充斥着血液鲜红、棍棒乱挥，还有各种痛苦不堪撕心裂肺的嚎叫哭喊，直到我醒来时天空的刚刚破晓。

我尝试拨打周雄的电话却已是关机状态，早起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后便下楼打探消息，小区外的早点包子铺是附近新闻的集中营，我坐在那里没到五分钟真的听到了有关昨晚那个地方打斗群架的事情。

“听说死了好几个，其他的伤的伤、残的残。”

“能动的都被带着警察局关押起来了。”

我起身离开，内心深处万分悲伤，所有的枝叶都在不断凋零，连方圆几里的晨雾都夹杂着无限死沉。

在收拾物品的过程，无意发现柜子里的象棋还暂存我这，火急火燎的又跑到另外一栋楼，敲门归还。出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眼镜说话斯文，举止言谈间和大爷有几分神似，对我突然到访表示诧异。

“这是大爷回老家时，暂存我家中的象棋，我下午就要搬走了，虽然他不在小区这里，但还是要归还你们。”我解释道。

男子摸着象棋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感谢之后邀我品茶，婉拒后回家继续整理，望着窗外的天气阴沉。往返途中，我做出一个急剧重要的决定，便是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所有的回忆过往就让它覆灭在脚下。

客厅的地上散落着几张纸张，我挨个捡起打开，生怕错过了什么宝藏地图，陆续是个人工作简历、周雄的电影拍摄剧本大纲、鱈儿的离别信、以及还有一封被透明胶带粘连着的4A纸张。我小心翼翼慢慢打开，这大概是拿出象棋从中掉落，上面写着：

“人生如棋

人如棋子

江湖如盘

你我皆在棋中”

看后我在阳台上站立发呆许久，小区外的公园门口搭建了巨大的舞台，台上正有一群少女在青春活力的舞动，台下人满为患。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些只为一饱眼福，有些只为等待礼品，有些则是想要两全其美。

我思量许久，即使离开也不能操之过急，因为小龙周雄他们的“消失”，我只能在镇上找家旅馆暂住几天。交代完手中的工作，临走请店长吃顿饭，联系另一座城市的朋友，开启新的漫长征程。

我想对这里的各位说声抱歉，其实不知道为何有如此难言的愧疚之感，只是内心积攒太多的自我否定，和无法确切形容的身心卑微。下午三点，开始把所有的行李堆积客厅，等会还要去小区门口找辆拉货板车带我送到镇上，由于要搬东西太多头皮开始恍惚发麻。

屋子内所有自己的物品装好之后，便准备下楼叫车，打开房门我如梦幻惊呆，这是我曾朝思暮想又早已快忘却的女友突然站在我的对面。只见她背着书包，脸上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与我对视，忽的一下撞进我的怀中双手抱紧后背，我们泪水泉涌久久拥抱。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