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烟19

断烟19

第十九章  淇谖

日头斜进山，只露出半个黄彤彤的头。小夫妻俩走在回家的路上，打心眼里自在喜庆。姜素月跟在苏越溪身后，一会儿望望看看前面的夫君，一会儿看看怀中的孩子。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女孩，见到男孩子都臊红了脸蛋。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风度翩翩。

“娘子，孩子给我抱会。”

“来，小心，别弄醒她。”

“娘子，可还记得十五六岁小姑娘时的你。”

“岁月催人，怎会忘记。”

“九月天，镇子外的小河绿水荧荧，上边的芦苇荡一带，开了芦花。周遭白茫茫一片，看上去好阔气。一旦风起，芦花随风漫天飞舞。那时你撑小船在水面上，飞过来的一团团芦花扬在你脸上，发间，衣上，你却妄自不顾，只管往前。我在旁边可是看了半天，真个呆住了。”

“真是呆子，转过来我看看眼珠子还转不。”

“从此可都不转了。从那时开始，我就发誓非你不娶。”

“你说你都多大了，还那么不着调，净说些不害臊的胡话。哪里像个孩子的父亲？”

“哪里不像了？”

“像，像。”

苏越溪轻轻拍拍不知几时醒了的孩子，孩子咧着嘴咯咯地笑着。姜素月看着父子俩欢快的样子，心里也乐开了花。

“给孩子起个名字。”

“名字嘛！得好好想一个才行。改天，改天。”

“不行，不行，就现在，等那么久，我才不要！”

“好，好！容我思索思索。女孩，莫不如就叫静女。”

“我认真，没和你取笑。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是不是还有哪家姑娘，在城墙角隐蔽处等着你呢？”

“娘子玩笑了，我哪有那本领。”

“没有就好，你还不如干脆取静姝得了。”

“静姝，静者，闲雅之意。姝者，寓意美好。”

“不好，过于文静。且别人容易想到静女，多么令人焦急等待的女子。”

“娘子，你说，我知道你肯定早早就想好了名字，是也不是？”

“我看就取淇谖，淇，淇水，常有水源。谖谓谖草之意，忘忧。夫君以为如何？”

“淇水，谖草。亏得娘子想得出，妙，妙。苏淇谖，苏淇谖，小丫头，你有名字了，以后就再也不叫小丫头，小宝贝了。”苏越溪用手指逗逗孩子的脸蛋。

晚霞如血，映照在水里，半河瑟瑟半河红。

戚婆子在院子里的大榆树下的石磨上磨着豆浆，小小磨盘随着她胳膊的挥舞，一圈又一圈地吱吱叽叽地叫着转着。看见儿子眼睛亮闪闪地，欢欣劲快从脸上溢出来。

“儿子，回来了？”

“嗯，娘，你胳膊旧伤好了没，怎么又开始磨豆子了。”

“娘不碍事，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好儿子难为你还记得。”

“娘，你看你说哪里话。”

姜素月从苏越溪怀中接过孩子，把身上裹着的衣物叠了叠，拾掇拾掇紧。戚婆子回过头，望了望姜素月两眼，厉声道：“还不快抱进去喂奶，小东西早就饿了，还睡，成天就知道睡，睡得天昏地暗的。”

“娘，你说你发这么大火，干嘛！淇谖又没有惹着你。”

“什么，气旋？”

“不是，娘，是我和素月给孩子起得名字。淇谖，是淇谖，苏淇谖。”

“管你什么旋，文绉绉的，叫着都别扭。还不如叫个什么莲啊，琴啊，花啊，草啊的听着顺耳，依我看，趁早改了好。”

“娘，你这就不懂了，这名字……”

“我不懂，我不懂，你怎么长这么大的？真是有了媳妇往了娘。”

“娘，你怎么一会儿晴，一会儿阴。”

“哎呀，臭小子，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嫌弃你娘了。屁颠儿大的时候，吃你娘的奶怎么不见你嫌弃，还咬着不放嘴。你爹这老东西，怎么早早就去了，扔下我们娘儿俩个不管了……”说着便哭哭啼啼，抹起眼泪。

“娘，你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我们现在日子不是好过了，爹在泉下有知，也会替我们由衷地高兴。”

“高兴个屁，高兴……”

姜素月，听在耳里，气在心里，岂不明白他娘的意思。等孩子吃饱了奶，便端出小摇床，把淇谖放在里面，缓解一下疲劳。

苏越溪劝慰着他娘，母子俩就朝里屋去了。

姜素月看着院子里一株孤独的桂树痴痴地出神，心里不是滋味，眼睛一酸流下泪来。回转头来，俯身瞅着摇车中的淇谖。

淇谖冲她娘笑着，不知所忧，姜素月皱眉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