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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庆书,三十岁,单身未婚,任职广州一家创业公司的企划部总监。
你可能想象她烈焰红唇,脚踩10cm的高跟鞋,身着昂贵套装。不不不,开玩笑,动不动开夜车熬大夜,谁来伺候精致的妆容和套装?
她在独立办公室的壁橱里放了一台挂烫机和几件风格统一的棉布衣裳,即便在公司睡着了,也容易替换,有褶子就熨一熨,几分钟的事,未必见不得人——事实上,职场上越让人看不懂的人仿佛越有风格,同事们还赞她很有创意部门的调调。她常把咖啡当水喝,再不脱妆的口红也抵不住这般折腾,于是干脆浅淡着嘴唇,好在伊人唇红齿白,伶牙俐齿,旁人也不过多计较。至于高跟鞋,除非你想在外勤时摔断了腿,不然还是平底鞋最适用。当然在正式场合,梁小姐也会身着精致的面具和盔甲,打扮得体地出现。
梁庆书除了在提案时激情四射,平时对同事总是淡淡的。每到饭点,常常自带一盆或者外卖一盆“草”,嗯,就是我们在ins上常见的巨美巨无味的沙拉。年轻同事们呼呼啦啦一群前去吃饭,她总是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啃着草。有一次,顶头上司委婉地对她说:“庆书啊,你也要重视一下部门团建工作。”她表面上应对,私底下继续雷打不动地吃草。反正无所谓,庆书的部门实力强劲、绩效颇高,有了奖金,她也毫不吝惜地分给团队。平时工作上勤于指导,生活上聚餐买单,这小头目当得,也算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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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梁庆书有一个旁人不知道的小嗜好,常吃草的她其实对垃圾食品颇为着迷。每周一定要上麦当劳、肯德基光顾一番。炸鸡、汉堡、可乐、薯条,咬一口脆皮至软嫩爆汁,有一种堕落的快感;碳水化合物的泡泡与冰块的激爽,仿佛刷新了疲惫的神经。
她记得在第一份工作拿到第一笔工资时,就是在麦当劳吃了一顿午餐。不知道是回忆眷恋了味蕾,还是味蕾形成了习惯,总之,只要超过一个星期没喝到可乐,没吃到金灿灿的炸鸡,她就会得失心疯。
她也怕吃胖,也曾觉得这不健康,戒了几次都没戒掉,于是她只好在平时多多吃草。工作时间与私人时间,以食物来划分了一条线。自律的背后,不过是为了抵达宣泄的出口。
然而,这个嗜好也会带来很尴尬的事情。工作太忙未必有周末,她也不想叫外卖炸鸡到办公室里。公司附近就一间肯德基,去店里吃撞上熟人是难免的,尤其是同事。有一次,因为工作上的失误,梁庆书“飒”了一个实习小姑娘,结果晚上炸鸡瘾发作,一到店里就发现小姑娘泪水涟涟地对男朋友控诉“灭绝师太”的罪状。还有一次,她点了一大堆的套餐,正好隔壁人资部的同事来聚餐,人事助理笑嘻嘻且略带八卦兴致地说:“梁总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吃啊?”梁庆书集中生智:“哎呦你看,不是我侄子下补习班了想吃吗?我姐又没空,我这阿姨刚点上这孩子又说老师要加课——正打算打包带走呢。”
这番说辞,也不知道同事们信了没有,毋宁说在意不在意,反正梁庆书是不想遇上这档子事儿了。
你可能会说,不过吃点垃圾食品怎么了?不就和同事们聚餐怎么了?小题大做。可是梁庆书就不愿意这样。
在六年前,梁庆书还不在这家公司的时候,常常和同事在一起欢快地啃鸡翅。后来因为业绩出色,她得到了提拔,成了主管。问题也随之而来。本来平级的同事变成了上下级,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刚开始梁庆书保持一贯的态度,与同事相处地似兄弟姐妹,结果在工作的时候,但凡他们出了点问题就企图徇私。后来,她改变了策略,开始公事公办起来,结果同事们就在背后议论她“打官腔”、“摆架子”。梁庆书很是难熬了一阵,所幸的是正好有现在这家公司来挖角,她就顺势跳槽了过去。
其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工作上的实力是可以压得住的。只是那时候年轻,在与生活的负隅顽抗中,已经丧失了勇气。于是对待曾经关系紧密的人,怎么也不愿意去伤害彼此的感情。梁庆书决定,以后不论在哪里工作,与同事间都不要像第一份工作时那样掏心掏肺,亲密无间。
毕竟淡如水的,才是君子之交。她就愿意保守自己爱吃垃圾食品的小秘密,仿佛守护着自己的小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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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庆书觉得,30岁的她,已经不适合再步入属于儿童、家庭和小年轻们的肯德基和麦当劳了。她也有偶像包袱,也不想与那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自从看到了“薯片鸡米花”的做法,她就更愿意在家自己制作翻版的劲爆鸡米花了。在冰箱里囤了鸡胸肉或者鸡腿肉和可乐,只要加班不是太晚,或者休息日,她就开启了“把肉体献祭给热量”的仪式。
鸡肉切小块,腌制。
准备好玉米淀粉、面粉和鸡蛋液。薯片在袋子里碾压成粉末。
将腌制好的鸡肉沾上蛋液、淀粉和面粉的混合物,分批次放入薯片渣的袋子里,晃一晃,变得均匀。再次取出时,就可以看到鸡米花的雏形。
然后入油锅炸制。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小小的礼花在庆书的耳边点燃。
等变成金黄色后,放入垫着厨房纸的盘子里,吸去多余油脂的时候,梁庆书就会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杯子里加入冰块,将褐色的液体汩汩倒入,气泡滋滋作响,一股甜味和鸡米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职场冷漠有什么要紧?工作繁忙有什么要紧?孤身一人有什么要紧?发胖长痘有什么要紧?这一刻,一口可乐激灵了神经,一口鸡米花软嫩了味蕾,一个小小的嗜好武装了精神和肉体。
梁庆书满足地想,谁他妈爱吃草啊。
30岁的她披散着头发,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在这深夜里,让垃圾食品滋养了心灵。等到天明一起,又是一条职场上奔波的好汉。
谁说这不是一种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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