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茶

今天中午，我下定决心要擂一钵子芝麻茶，也就是我们常德的活招牌—擂茶。

我做事一向风风火火的，说干就干。即使我从没干过这个活，可我常见家人们干过，基本的操作过程我是熟记于心的。我现在不过是把理论付诸于实践，实践里再出真知，这样才算掌握了真本事。

我一边思考，一边行动。先拿出了搁在厨房角落里的擂钵和擂茶棍，将它们洗干净后，又洗了大约两斤芝麻，紧接着剥了一碗花生米，最后又拿出了一些新鲜的绿茶叶。我将它们通通都放进了擂钵后，我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总概念，那就是用力气拿棍子将它们一起擂成芝麻浆就成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便开始摸索这一项新技能。我依样学样，坐在一把靠背的椅凳上，将两只脚使劲夹住擂钵，以使它不会左右晃动，然后两只手握住那根茶木制成的擂茶棍，作出了一副农家妇女精干的架势。我暗自发狠今天一定要学会，我觉得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就学会一项能去获得它的真本领，便不用依赖别人去获得。

我很喜欢喝擂茶，我大姐家常常有擂茶喝，我上下班经常会去她家坐一会儿，一来和姐姐拉拉家常，二来也是为这一碗擂茶。虽然他们家的擂茶做得很简单，没有像我这样还放花生米，茶叶。可即使只是简单的用白芝麻擂出来，再放一些白砂糖，这样的擂茶也好喝，我喜欢在碗里再放一些酥脆的米泡，一碗简单的擂茶也让我喝得很是舒服。

我能把一碗擂茶当一顿饭吃，于是我今天特意搞足了份量。心里想着难得下一番功夫，不如多搞一点放起来，想吃随时有得吃。像人家开擂茶馆的一样，把芝麻浆冰起来，来了客人直接拿出来兑茶水喝。

我老早就想擂一钵子芝麻茶，无奈我自己不会，开口要我妈弄吧！她十回九回怕麻烦。昨天晚上，我是实在想喝了，便开口让叔叔擂一钵。他也嫌麻烦，他说他做工了没有精神。这也是大实话，擂一钵擂茶确实需要下一番功夫，我见过别人擂茶，那是要使不少力气。就连我妈这样的能干人，她还不会这个功夫，家里来客了，要喝擂茶还请村里的人帮忙。

农村人有农村的待客方式，但凡家里来了要紧的客人或者体面的客人，总会觉得泡一碗简单的芝麻茶不够表达出他们的敬意。于是，热情的主人总是不辞辛劳地大费周章，端出这一碗体面的茶水出来待客。

不管多麻烦，对于好吃的食物，我是不怕麻烦的，哪怕只是做给自己吃。正如我会做各种蔬菜粑粑和野菜粑粑一样，想吃就去搞一锅。我对生活的口头禅就是，“自己动手，想吃就有。”

虽然外面什么都有得卖，可跟自己亲自动手做的还是有些差别。自己做的不光干净卫生，口味也比较纯正。就拿这钵擂茶来说，在外面店铺喝的擂茶虽然味道也还行，但是入口总没有那么绵，感觉有点散，喝起来像拿水冲走一口沙，完全没有那种软绵的嚼劲。这不像是用手工真正擂出来的，而是借用了科技手段压榨出来的，它制成的速度快是快了，口感却比这个慢工磨出来的东西差了很多。

擂茶真是一项慢工细活，急不来。我自己真正动手了，才知道这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举着那根有点重量的擂茶棍，想像某些人那样单手举着擂棍绕着擂钵内壁飞速地转圈以碾碎芝麻，那样的赫赫威风我模仿不来，我举着那根棍子根本转不动。于是，我只好双手握紧擂棍只一处处地磨碎芝麻，磨了这边磨那边，我不转棍子转擂钵。这样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感觉手臂使不出力了，我看到钵子里的芝麻还有很多都还是完整的一粒粒，花生米也还有很多整颗的。

我望着钵子里的芝麻发愣，动了放弃的心思。我明显被已知的困难吓到了，没有了刚开始的雄心壮志，我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精神有些颓废地端着那钵半成品起身。我将擂茶棍拿出来搁在灶台上，拿锅盖盖住擂钵，想让叔叔回来后再把它磨成成品。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分钟，我不想放弃，想着都搞成这样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完成。再说，我坚信做法是正确的，只是还需要时间和力气罢了。

我又耐心地坐下来磨了十多分钟，芝麻又碎了很多，但是还能看到完整的芝麻粒和花生米。小宝站在旁边捏擂钵里面的芝麻渣吃，他吃得津津有味，我却已是筋疲力尽。我不想擂了，又像刚刚那样放弃了一回，可转背又坚信自己能做好，于是最后一回坚守下去了。

我坐下来思考这个情况，突然我想到了是不是放点水进去会好磨一点。这样想着，我就端来了茶水，我先倒了一些进去，掺水了的芝麻渣很快粘成了团，有点像芝麻浆的样子了。这个现象让我感到惊喜，我感觉该是这样了。我便又得到了力气，举着那根擂棍使劲地擂。呵呵，这还不需要使多大劲，芝麻浆变得好擂多了。我也学着别人的样子举着擂棍快速地转圈圈碾压芝麻渣，一会儿我就看到芝麻渣变成了粘糊的细芝麻浆。

这下真成了，我又在这样一种获得成功的喜悦中磨了几分钟，我断定这钵擂茶算是彻底地完成了。

擂茶磨好了，我没有立即喝一碗。我拿两个钵子把擂钵里的擂茶盛起来放进了冰箱存封。在这样的天气里，喝一碗冰擂茶才叫过瘾。

这一番劳作，耗时四十多分钟，真是耗尽了我的力气，这时已是下午一点了，也到了我们娘俩惯常午睡的时候，我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这一觉睡醒，到了下午四点多，起来我就想起了喝擂茶，忙去打开冰箱拿勺子舀了两大勺芝麻浆在碗里，兑了一些茶水，然后抓了一大把炒米泡进去，我和小宝你一口我一口把一大碗擂茶喝了个精光。

睡好喝好后，力气也恢复了，手臂却起了反应，我感到双臂变得酸疼无比，我想这种反应怕是要持续一两天了。

为了一碗喝的，我还真是舍得受累。我看不光是我，好多人为了一碗吃食，不惜走南闯北去体验不同的风味。我们常德人好吃那也是出了名的，各种喝的，吃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连某些虫蚤也成了这一方土地上烟熏火燎的美食。

擂茶是我们常德人很好的一口，喝碗擂茶还有很多的花样，甚至摆上十几碗小蝶来配上这一碗擂茶。我们镇上有擂茶馆，还有太子庙有一家很大的擂茶馆，这家店的招牌在我们汉寿人的心中响亮得很。不管什么时候去，店内店外几十桌，一派热闹哄哄。露天喝擂茶更有感觉，一般都是一大家子人去，有的是朋友同事聚会去，从暮色初现直喝到星光升起，大人小孩有说有笑，这不光是喝一碗美味的擂茶，还是享受的一份轻松愉快的心情。

常德不光有享誉四海的擂茶，还有各种钵子菜，连辣椒也能在钵子里擂出来拌着皮蛋吃。论会吃，我们常德人名副其实。一到正月里，家家户户的桌子上摆满了钵子，小小的火炉上炖着各种熏的，腌的飞禽走兽。无论在外奔波如何辛劳，只要坐在这冒着滚滚热气的餐桌上，一年的辛劳就如同那滚烫的美食消化在了肚子里。

我是一个地道的常德人，也是一个好吃的常德人。各种钵子菜，我也能信手做来。今天又学会了擂茶，对待吃的我很认真，如同我对待生活一样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