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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高升
第十二章 高步升病缓
时间过去不久，外面的天空，便改变了颜色，刚才的晴空万里、晚霞红润，这一刻就失了原有的色彩，在一片黯淡的云彩的衬托下，磅礴的大雨，便开始摇摆着身躯，直射入病房的窗子而来。这雨，打在阳台上，抽打着干燥的墙面，发出啪啪的声音，雨滴浸入墙体，画出来一个个精美的图案，这图案，又顺势失去了自由，与其它的图案，连成一片，顷刻间，整个墙面就湿透了，而阳台上也积攒了不少雨水。
高乐华连忙跑去窗户前，关上了那扇偌大的窗，那豆子般的雨滴，在强风的陪衬下，显得格外强势，就那关窗子的功夫，便打得高乐华湿了半个胳膊，等关上了窗，她才觉得胳膊不但湿了，还有点隐隐作痛。
张紫兰连忙拿起毛巾，想要为女儿擦去胳膊上的雨水，高乐华却觉得并无大碍，接过母亲手里的毛巾，说着：“这天是说变就变啊，一会儿功夫，就下起来了这么大的雨，幸亏我来得早，不然肯定要被淋湿了。”
“是啊，这老天爷的脸，总是说变就变的，哪顾得上底下的人怎么想？”
“对了，我三哥不是打电话说他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人啊？”高乐华没有提及她的大哥和二哥，以防母亲又触景生情，反而引得父亲高步升有所察觉。
“他刚出去买饭了，他回来这两天东奔西跑，又是给你爸买这个，又是给我买这个，可是很辛苦了，现在，也该回来了吧。”
正说着高乐海，高乐海就进门了，他的衣服被淋得湿透了，那个落汤鸡此时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他走时天还晴着，便没有带雨伞，便导致了此番这副模样。看到眼前多少时日不曾相见的小妹，高乐海激动不已，电话里听说她要回来，竟想不到今日就站在了父亲的病房里，这一次，可谓是一家人都团圆了。
他走上前去接过高乐华手中的毛巾，细细打量着小妹，从头到脚：“你怎么好像瘦了啊？最近工作太重了吗？”
高乐华说道：“没有，我的体重就没有减下去，只是这两天赶回家，在火车上没有睡好，才显得有点疲惫，看起来瘦弱了而已。”
“你一个人回来的吗？妹夫呢？还有两个孩子，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吗？自从你两跑到外地去安家，可是很少见到他们三个人了，都还好着吧？”
“哥，你放心，一切都好着呢，孩子要上学，他在家也要照顾两个孩子，我就没有让他们回来，我回来好好照顾一下咱爸就行了，要不他们回来，还要管他们的饮食起居，太过麻烦了。”高乐华说完，给高乐海摆了一个笑脸。
“这次回家，你就多住一些时日，我这次回来，也就不出去了，好好陪陪咱爸妈，他们年龄大了，还是要多在他们身边待着的。”
听了这话，一旁的张紫兰可就不高兴了：“你们该走就走，我和你爸虽说都是年龄大了的人，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互相照顾的，要是耽误了你们的事，那可就千不该万不该了，你们回来看看，我和你爸就已经很开心，没有必要一直围着我俩这糟老头糟老太转来转去。”
高乐华这时连忙说道：“妈，你放心吧，家里一切我都安顿好了，这次我多待一阵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可不得好好陪陪你俩啊。”
“是啊，工作的事，你就放心，我们自有安排。”高乐海补充道。
张紫兰心头甚是高兴，但又故作生气地说道：“你有什么安排，还自有安排，赶紧擦干了你的头发，去卫生间换了你那湿透的衣服，小心别感冒了。”
高乐海笑着说道：“知道了，还是我妈关心我啊，哈哈。”
于是，便走去卫生间换衣服了。
第二天早上，张紫兰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以为是儿子高乐海，当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她才注意到，这个声音是身旁的丈夫高步升发出来的，当她意识到了这一切，就突然傻眼了，高步升竟然突然会说话了，这是真的吗？她不知所措，便静静地将头重新伸到高步升的嘴巴旁边，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高步升的声音，这一次，绝对不是之前听到的“嗯嗯”的声音，高步升说：“紫兰，我口渴，我想喝点水。”
张紫兰一听，立马转过身去，端了一杯子水，准备喂给高步升，这时高步升又说道：“这水有点凉，我想喝温一点的水。”
张紫兰说道：“你怎么突然能开口说话了，先等着，我去给你倒热水。”
等喂过高步升喝完水后，张紫兰马不停蹄跑了出去，她先是路过护办室，对着那值班的护士说道：“我丈夫会说话了，你们快进来看看啊！”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跑到柏教授的门口，敲打了几声，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她明白柏教授还没有上班，于是又赶紧回到了病房里去。
这个时候，值班护士刚从病房里出来，迎面撞上了张紫兰，张紫兰赶紧问道：“我丈夫怎么样了？他是不是病情在好转？”
值班护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脸上露着极其无奈的表情，便开口道：“他的病情现在好像有所好转，至于更详细的信息，你还需等到柏教授来了之后，检查完毕，再给您解释。”
张紫兰听闻护士说丈夫病情有所好转，便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走进病房，问道：“你现在会说话了，可终于轻松了，告诉我，你现在想吃什么？喝什么，我打电话给儿子女儿，让他们给你做。”
高步升拖着虚弱的身子，大喘一口气，说道：“好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这种感觉真是很好啊，憋了这么长时间，你先陪我说说话，吃饭的事，一会再说。”
张紫兰说道：“行，你刚好转，我也不知道你能够吃什么，等柏教授来了，看了你的病情，我再问问他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嗓子是不是很顺畅啊？”
“这段时间，可是辛苦你了，我想要什么，都只能哼着给你表达，你也是靠着内心去猜，我什么也干不了，躺在这里，家里大小事还要让你操劳，实在是对你不过啊。”
“你说这些干什么，咱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一套啊，这辈子操的心还少啊？不要多想了，安心养病，既然现在能好转，就要更加撑住。”
“我知道了，你把儿子女儿们都叫来吧，趁着我现在还能说话，赶紧给他们把我的后事交代了，不然要是又嗓子哑了，那可就一切都晚了。”
张紫兰脸上一片苦楚，但又不知道如何向高步升诉说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各种委屈，此刻，她的内心的弦，已经崩得足够紧了，要是再有一丝压力，她可就全线崩溃，那么一来，高步升可就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于是，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必须坚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可得挺住，不然，丈夫可就完了啊。
于是，张紫兰强忍着泪水，对高步升说道：“你放心吧，你的病现在都开始恢复了，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这就去给他们一个个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走出房门，张紫兰一路向高怀柔的病房走去，她从窗户外面看到，此刻高怀柔的病床前，白氏和高乐华正紧挨着靠在床边，她们疲倦的身体，有气无力，大概是昨晚一晚上没有休息的缘故，两人此刻看起来，都是格外的困乏。而床上的高怀柔，安静地躺着，此刻，她应该正在做着温柔的美梦，那个国度，没有伤害，都是幸福。
张紫兰推开房门，高乐华和白氏一下就警觉了，张紫兰示意她们出来，将高步升病情恢复的事情，告诉了她们，于是，留着白氏看护高怀柔，高乐华和张紫兰转身向高步升的病房走去，在门口，刚好碰到了从外面赶回来的高乐海，母子三人一同到了高步升身边。
高步升看到小儿子和小女儿都来了，心头一阵欣喜，但却不见大儿子和二儿子，也不见两个儿媳妇，这就有点纳闷，明明都回了家，怎么不及时来看自己，便向高乐海问道：“你两个哥哥嫂嫂干什么去了？怎么只有你两个人来了？他们作为老大，怎么这么不积极，怕我拖累他们啊？”
“爸，你别多想了，两个哥哥和嫂子在家里忙着家里的事，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啊，电话已经打给他们了，中午时分肯定就到了，你放心吧！”高乐海压抑着内心的种种苦痛，他想到了此刻正在家里冰棺里躺着的两位哥哥，他们的面容，经过了修容师的努力，此刻已经显得些许安详，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而旁边守着的嫂子秦氏，此刻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给他们再打电话，让他们快点，我这会还能说话，要是再过一会，保不齐就不能开口了，我得在那之前，交代完我想说的话啊！”高步升此刻已经有点累得喘不上气，只好又安静地躺在床上了。
这个时候，闻讯赶来的柏教授，立刻从张紫兰和高乐华的中间穿插而过，来到了高步升的病床前，他拿着听诊器，挨个地倾听着高步升身上的每一个器官的呼吸，检查着高步升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生怕有所遗漏，导致自己判断失误，不能给予高步升一家人一个正确的交代。
检查完毕，张紫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将希望全部寄托到了柏教授的身上，她希望他给予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她希望听到柏教授的嘴里说出来“一切都好，正在恢复”这几个字，她不想再听到别的回答了，尽管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各种各样的准备，但是，没有到那一刻来临，她不想听到任何不利于高步升的话，所以，她充满乞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柏教授的听诊器，她迫不及待地想听那个自己只想听的话。
柏教授看到张紫兰恳切的表情，此刻真是为难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于是他开口说：“阿姨，您先别急，避免您听到这个消息过于激动，我先将这个消息，告诉您的孩子，由他们转达给你，这样，您就不会那么受刺激，你相信我，情况一切都好。”
走出门去，柏教授向高乐海说道：“你也知道，你父亲的病，是无力回天了，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知道你家里出了很大的事，所以不敢直接告诉你的母亲，怕她接受不了，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实情，尽到我的责任，但是，首先你得坚强，你倒了，就一切都晚了。”
“柏教授，你放心吧，我都理解，你们尽力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能挺得住。”
“你父亲的病，在医学上已经是没得救了，今日你看到他好像又在慢慢恢复，并且可以重新开口说话，会觉得他会好起来，其实不然，这种生命体征，在医学上屡见不鲜，这用你们的说法叫做‘回光返照’，我想你应该懂，所以，请回家之后，早早准备后事吧，我们尽力了，实在不好意思。”
“柏教授，这是我父亲命已至此，和您没有关系，你们的辛苦，我们看得到，我今天回去就准备后事，可是就怕我母亲接受不了。”高乐海陷入了两难之地。
进到房间，他对母亲说道：“妈，我说的话，你可要挺住，不能太激动啦。”
张紫兰一听，瘫坐在地上，听到儿子这么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她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爸怎么了，你说吧，我能撑住。”
“妈，您先起来吧，柏教授说了，我爸的病，在慢慢地好转，应该会变好的，您放心吧。”说着一手搀扶起来母亲，又走到了高步升的面前说道：“爸，您要撑住，一定会好起来的，家里人不要操心，你现在一定要心平气和，这样病情才不会恶化，否则我们一切的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了，既然能活一段时间，我就再活一段时间，等我交代完了，我再走，我得挨个看完你们所有人，我才放心，我才走得安心。”
说着，高步升挨个看了一遍女儿和儿子，又仰着头，看了看枕旁的妻子，此刻的她，正面露微笑，庆幸着丈夫的命得以延续，她期盼着，有朝一日，丈夫的病能够痊愈，这样，她就能和丈夫又一起在黄昏时分，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看看日落，看看路上行走的人，享受一番黄昏的美景，想到这里，她看了看眼前盯着自己的高步升，会心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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