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鸟（8）
天渐渐凉了，森林里的树叶在秋风的轻吻下绽放出美丽醉人的颜色。光是黄色，就有浅黄，深黄和明黄；红色，也有朱红，紫红和桃红；绿色呢？绿有墨绿，青绿和黄绿。
秋风让满山的绿树都开了出了美丽的花，一树树花朵，像是一树树沉甸甸的恋慕，赤橙黄绿青蓝紫，多么像少女思念情人时的彩色心情。
开满花朵的唐贝拉山更美了，像一个妩媚多情的女子般，举止投足中，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然而这样美丽的景色却不能让小翠脸上的微笑展露半分，因为哈桑还一直是那样沉默抑郁的状态。于是唐贝拉山下的美景，也添了些凄凉寂寞的意味。
眼看着气温越来越凉，第一片树叶自枝头落下。小翠终于忍不住对哈桑说：“哈桑，你明天把蓝莓酒拿去卖了吧！冬天眼看着就要来了。新酿的蓝莓酒，价钱要好些。”
第二天，哈桑用马驼着酒去山外的集市了。从他们的家到山外的市集，需要走三天两夜的路程。小翠烙了袋饼，和水壶一起挂在马鞍上。
“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这是他们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次分别，虽然以前哈桑出去打猎或是赶集也时常几天不回来，但是这次又和往日不同。因为现在他们住在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的唐贝拉山，仿佛是住在了世界的边缘。唯一拥有的，仅仅只有彼此而已。
“你在家照顾好阿和，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门，把猎狗栓两条在门口，另外几条的绳子解开。有这几只老家伙在，山里的野兽也不敢进屋。”哈桑不放心地叮嘱道。说完，接过小翠抱在怀里的阿和，波的一声，使劲在她肉嘟嘟粉嫩嫩的脸上亲了一下。
“乖乖的和你娘在家里等爹回来，爹卖了钱给你买糖吃！”他对怀里的阿和说道。阿和似懂非懂的滴溜溜转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哈桑。见到哈桑脸上的笑容，也咧开嘴巴发出银铃一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哈桑骑马走了，一只黑色的猎犬跟在他身后跑了出去。走出几十米远的距离时，哈桑转身回望小翠母女时发现了这个跟踪者。
“黑子，回去！”哈桑脸上带着笑，呵斥它。
被唤做黑子的猎狗，停下来摇冲他晃着尾巴，眼神里流露出依恋的神色。那边院子里的母女也是带着这样的眼神望着他，被两人一狗这样注视着，哈桑的心里涌出丝丝缕缕的不舍和温情来。
“就让它跟着吧！一路上给你做个伴！”小翠笑着说。
哈桑也就不再坚持，看着地上的黑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笑容却是带着些得意的欢快。
“我走了！”他再次对母女说。
小翠抱着阿和站在院子里望着哈桑远去的背影，眼神把浓密的情意牵成一条长长的线，系在哈桑的身上。即使哈桑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那条线还是一直跟随着他去向远方。
哈桑走后，小翠每天带着六只猎狗去林子里喂了牛羊之后，就不再出去。冬天快来了，她要给哈桑做一双暖和的冬靴。傍晚的时候，早早吃了晚饭就把两只年纪大一些的猎狗栓在卧室外面，其余的几只就在狗窝屋檐下睡觉。狗狗们已经下哈桑的调教下变的很有经验，在无数个深夜里一次次赶走深夜出来觅食的野兽。
小翠一天天板着手指，算着哈桑的归期。到了第四天的时候下起了雨，连绵的雨将路面变得泥泞，湿滑。通往集市的路，要经过很多崎岖陡峭的山崖，下雨之后就更是危险。自从下起了雨，小翠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晚上也担心的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安睡。
到了第六天的上午，黑子独自回来了。这时候雨已经停了，身上的毛都湿了，紧紧地贴在它的身上。四条腿和肚子上全是泥水，泥巴把那里的毛都变成了土黄色。一见到小翠就发出急促的叫声，小翠的心里突地一跳，预感到一定是发生什么了。她急忙用背带将阿和背在背上，骑上马跟在黑子的身后跑出去。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小翠才在一处山崖下找到了哈桑。他被上山滚下的落石砸断了腿，鲜血流了一地，他的脸色灰白，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湿透了，又流了很多血，人已经昏迷了过去。小翠走到他面前，看到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那块砸伤他的石头还压在他的腿上。她的面色顿如死灰，全是破败的颜色。她像是一个僵硬的木偶一般直直地走过去，脚步很轻，像是害怕吵醒了他。木雕一般没有表情的脸上，空洞的两只眼框里无声地往外涌着泪。她紧咬着嘴唇，使劲把那块石头从他身上掀开。再把阿和从背上放下来，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她的手一直在抖着，连衣服的盘扣也要试几次才能解开。她终于把衣服脱下来，抖着手将衣服披在哈桑的身上。
被放在地上的阿和醒了，哇哇的咧开嘴哭着。她也不管，只小心翼翼地，像第一次抱初生的阿和一样，轻柔地把衣服盖在哈桑身上。这时候，她看到哈桑微微起伏的胸口，他还活着，她的脸上这时才浮现出一丝生气来。
阿和还在哇哇的哭，她本来被小翠仰面放在地上，这时已经翻过身来，往她父母亲的方向爬过去。地上的泥水浸湿了她的衣服鞋袜，红色的小鞋子很快就湿透了。小翠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跑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抱着她一起来到哈桑的身边。她伸出手，摸了摸哈桑的额头，他在发着烧。她望了望四周茂密的山林，原始丛林里四处寂静无人。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她帮助，也没有一个可以为他们提供热水的地方。
她又把阿和背在背上，把马唤到面前，再俯身去抱躺在地上的哈桑，想把哈桑驼到马背上去。哈桑是个身高一米八二，壮实如牛的汉子。而小翠只有一米六，身材娇小的她，在哈桑面前就像个孩子。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把哈桑抱起来，手上的力气却像是快要用完了。
“啊、、、、、、！”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腿，发出动物一样的吼声。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血红，露出动物一般凶狠的颜色。
过了片刻，她的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嘶吼，再一次去抱她的男人。她的眼睛瞪的很大，像是要挣脱出来一般；全身的青筋也迸出来，双手上额头上还有脖子上的青筋也像是要挣脱出来一般；她的心也从她的心里飞出来了，飞到她男人的背后面，轻轻托着他，举着他，将他托到早已跪在那里等候的马背上。
小翠背着阿和也坐到马背上，一只手抱着哈桑，一只手握着缰绳，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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