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空载月明归

满船空载月明归

假日就喜欢往外婆家跑，丘陵地区的景色，和日本动漫里头像极了。

山里头是没有路灯的，玩到天微暗就得回家吃晚饭，再晚一点，就着星光走过一道道田埂穿过一条小河才能到家，差不多是抹黑的，半大的孩子不怕蛇虫鼠蚁，倒也觉得有趣。

那是有月的夜，乡下的月光是很难形容的，说月色如水，那也不全对。中秋时节开始转凉，月光也冷清了起来，要怎么来描述这样的场景呢？月色朦胧 ，山涧常年薄雾笼罩，时有风把树影打碎，一阵凉意袭来，扑闪的声音是在枝头小憩的飞鸟梦被惊醒。墙垣里透出来的灯光和月色交织，也不觉冲突。

吃完晚饭一天差不多就过了，外婆在房间看电视，我和姐姐便开始跟着外公写字讲故事，吃月饼的时候，讲的最多的便是吴光伐桂了，讲不到一会儿外公练完字便要睡去了，我和姐姐就悄悄把月饼呀零食呀拿出来跑去祠堂找别的小伙伴儿。那时候住的是客家围屋式的老房子，前后有弄堂，祠堂带着大天井，要是下过雨，天井里有积水，月过天心，还能伸手捞捞月亮。

一年中最有趣的就是这个时候了，天气刚好，披件薄衫就能出门看大戏，中秋前一个周的样子，戏班子就来了，蓝脸的窦尔墩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最火的还要数水漫金山寺呀秦香莲啊女驸马呀什么的。

小孩子哪里懂台上化面谱的人唱的什么，不过是图个热闹，堂前屋后的走道里，都是卖零食的阿嬷，用报纸包着，两毛钱一兜的西瓜子，我算是远客，遇上和家里大人相识的，还会抓一把话梅到兜里。客家人的零食种类奇多，青豆裹上霜糖叫做雪花糖，麦芽糖里头咬开是芝麻馅，什么月亮粑呀，芋包呀，多的是我连名字都喊不上来。

少年不识愁，说的便是那时候，可偏偏那时我时常感到忧愁，我不像现在这般开怀，是高兴也只是腼腆的笑，反倒是到了现在，大笑的是我，最开心的也是我。

然而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中秋了。

后来呀，老房子久不翻修，山里面的人都往城里跑，外公在灯下磨墨的影子也糊了，生活太忙了，一般人连看天色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唱戏的人不再来了，我也很多年没有再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