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轨迹

从公司里出来给奶奶打了一个电话，老爸在群里说前段时间奶奶有天突然头晕坐不住，说奶奶太多东西不能吃营养真的跟不上。

嘟嘟声照例响了一会，奶奶接起来第一句话还是问你是谁呀，我说奶奶，我是阿莹。我问奶奶今天是不是小姑姑和表姐她们都来了，看到小姑姑拍的照片，表姐姐夫送了很多枇杷过来。然后问奶奶前段时间为什么头晕，奶奶先是跟我说没有的事，再细问才说就是前几天去看舅公回来，突然头晕人也站不住想要躺下来，去药店量了血压，对方回了一句：阿婆，你的血压有点低。

我问奶奶那现在血压怎么样，还是一直都低吗。奶奶说现在没有去量，但是血压不高就没什么关系。我说血压高和低都不好，说现在天气热了，中午可以躺在床上睡一会，不要一整天都坐在老房子里搭产品。觉得没事做用来打发时间可以，但太幸苦反而得不偿失。奶奶一个劲地应着说没事，药现在也有在正常吃，小姑姑今天又买了一些回来。我让奶奶平时菜买的多样一点，奶奶总是说菜有的，鱼也都有。反而一直在问我饭吃了没有，我说刚坐上地铁，再过几站就到了。今天本来不用去上班，但是领导让我把有件事情这周一定要处理完，就去了公司。奶奶让我多注意休息，好好吃饭，别太辛苦，然后又问了我一句，饭吃过了没有。我说还没，马上到家了，到家再吃。最后挂掉，是奶奶一直的习惯，会笑着说拜拜拜拜。

打了不到十多分钟的电话，奶奶问了我三遍饭吃过没有。想起五一那会在家，有天晚上奶奶说第二天给我炖西洋参喝，让我补补身体，第二天我起的比较晚，奶奶隔段时间就上二楼来看看，看我的房间还关着，就又去老房子里搭产品。我下楼看到厨房里奶奶特地买来炖西洋参的印着双喜字的老式搪瓷杯，跑过去问奶奶西洋参我要饭前喝还是饭后喝，奶奶说饭前喝，喝过休息一会再吃饭。等隔了很久我吃完饭再去找她，奶奶又问我饭吃了没，说是给我炖了西洋参要饭前喝，我面对着奶奶身前的产品，坐在爷爷以前手工做的小椅子上，跟她说我已经吃过饭了，先喝的西洋参，然后再去吃饭的。奶奶手上动作没有停，跟我说西洋参一定要在饭前喝，等吸收了才能吃饭。想起农历新年那会，奶奶跟我说现在菜也不会做了，人太多菜太多让我妈来做，她现在做的不好吃。

人的记忆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绞尽脑汁想要记起什么的时候，偏偏想不起来。当你偶然发现一件小事牵动了情绪，脑子里随之翻涌出无数件类似的小事，可你明明，本不想串起来的。

念小学的时候想着要快快长大，有一天定会比奶奶要高。等初中那会几星期才回一次家，刚下车奶奶便从院子里出来想要接过手里的书包，走近发现竟然已经比奶奶要高一些了。等初三那年长到1米64，发现奶奶已不过我的肩头。记忆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小老太太，什么时候已经满是白发。儿时端午一起包粽子做香袋、临近冬天给我们打毛线织衣服纳鞋子的小老太太，什么时候已经穿不进一根线。

"When you are old and gery and full of sleep"，时间的轨迹你捕捉不到，苍老的痕迹却总在你不经意间点滴渗透。     

最近读到一句印象深刻的话：“世界那么大，容纳了这么多的事物感情，时间永远在正常前行，一个个节日循环往复，从不会在乎哪盏灯亮着，哪盏灯灭了。谁去了哪里，有着怎样的心情，也根本不会对这番热闹有任何影响。说到底，你于亲近的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于整个世界的空间而言，却不过是一粒普通泛滥的浮沉，生或死，喜或怨，都微不足道。”

可是微不足道，却也有自己的枝叶纹理。向外伸展，是为了接近天空和太阳；向内扎根，是为了固守一方空间里的晴时雨时。

那年读柴静的看见，那句“这辈子决定你悲欢的就是身边的那几个人”一直记到现在。从前以为人生那条宽泛的河，不多流经一些地方，是对土地的不敬，是对时间的浪费。现在越来越觉得，人生这条河，会有宽泛的时候，更多的却是沿着某条轨迹缓缓地流着，一边寻找分叉的节点，一边等待汇聚的时刻。

伸出手，再握紧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