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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立冬的第二天,朋友打来电话,问楼下还有树叶吗,我说还有很多,也尽是些杨树叶,没人要;那些柳树叶、洋槐叶都早已被一些勤快的人扫了去喂羊;还有杏树叶也是羊最爱吃的。而我的那位朋友却说:“饿了,它什么都吃。”去年我是帮他收拾了些大杨树叶,今年也还是。本来是杨树叶先落,但人们不大稀罕它。只有读小学的孩子们放学会捡一片杨树叶两人比赛,看谁的“老根儿”厉害,你套着我的,我套着你的,用劲拉扯,谁的先断,谁就输啦。我小的时候就玩这个,四、五十年过去了,没想到现在的小孩还在玩这个。不,现在看不到了,也就是在前几年吧。每每放学,孩子们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穿着校服,说笑着、追逐着,从我楼下经过,其中有个孩子就地捡起一个大杨树叶,对另一个小孩说:“来,咱们揪老根儿!”另一个学生就弯腰从一堆落叶中找那最粗的拿来揪。一揪就断啦,“你的不行!”另一个不服气,又找来一根“来,看这次;谁怕谁呀!”“揪老根儿”大有学问,并不是一味地粗就能取胜,那黄里泛着青的树叶颈部,一上场就会“夭折”,只有那些黑褐色,且有韧劲儿的才是最棒的。“看,我这根是大将军!”那孩子已是连战三胜,他举着那片树叶,跳跃着先跑了。后边的同学耷拉着脑袋有点沮丧,想是中午恐怕连饭都吃不香吧。
你说我小时候,为了能赢对手,竟然想着找根钢丝,穿到那“老根儿”里,——这样,谁都赢不了我啦!——那只是一个想象。要知道,最厉害的“老根儿”也最多赢三次,到第四次时一定会断掉的。
大概有五年了吧,我楼下的小学校就搬走了,再也看不到孩子们放学玩耍杨树叶的情景了。
安静,真得很安静。
我现在一大早能听到那条大马路上用笤帚在扫柳树叶的响声。有两口一起的,也有单单一个男人的。用三轮车的,在上边垒着高高的、大大的草包,用粗麻绳将一车的干树叶刹住、刹牢。
这时候,打扫卫生的倒没必要早起了。在这一个礼拜里,两个礼拜里,或者更长一些时间里,你都不用扫马路了,那些家里养牲畜的都会把你这树叶打扫的一干二净。
那个村里的老李,更是开着三轮车,车前坐的是他们老俩口,他开车;车上坐着的是他女儿和女婿,一家四口全部出动,像搞大秋收一般,没白没黑的加班干,人人都灰头灰脸。好像是在跟人抢生意,去晚了就没了!怪不得,他家养出的羊人们都抢着要买,也就五、六只羊,邻居看了说:“长得好”!非买不可。朋友看他喂草喂得勤快,想那羊肉一定好吃,也要要一只,你不卖给人家就得罪了;轮到亲戚你更是要给留一只,可轮到自己呢?没啦……!当初,自己养羊本来是为了自己吃,结果呢?还是吃不着“纯绿色食品”!
当那秋风吹起的时候,大片的玉米已经收割了,颗粒归仓,秸秆还田。可总是有那么几家、几人不听政府的话,非要趁着“风高夜黑”点燃那地里的秸秆,焚烧,大火冲天,狂风卷着烟雾向着广阔的黄土地犹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今天这片地烧光了,明天那块地又燃起冲天大火……看看电视里,印度农民也是在“烧秋”,走在路上的车辆都看不到前边百米远的地方,雾霾十分严重。
十天半月里,那风好像是专门为他们放火而刮起的。
“看,它们已做好了过冬的准备。”我的朋友看着光秃秃的杨树树干说道。
一股大风卷着从西边吹过的烟尘,带着那杨树叶,把它们统统吹进石香湾这个不大的水洼中,树叶飘满到水面,那水下的鱼儿正准备储藏能量,为过冬而大肆进食。它们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在贪婪地咀嚼着这从天而降的食物,也就一个晚上,第二天你看:那水面上已没了半片树叶!
鱼儿也在做着过冬的准备。万物都要冬眠了,都要躲在温暖的洞穴里安全过冬。而我这个六十六岁的人却是独自一人天天跑来到水下“冰镇”一下,杀杀体表的病菌,给睾丸一些刺激,荷尔蒙能不能产生且不去管它。为了一个“爽”字,在寒风中“一脱一穿”也是值得的。
一到晚秋,老天爷就来折磨这洋洋得意的高大的白杨树,那时的树叶正是绿中泛黄,有些晚生的树叶还正是绿色葱葱,春意盎然。老天爷先是吹一些微风,有些“糟透了”的焦黄树叶边率先掉了下来,但数量很少;老天爷再下点小雨看看,有点树叶在雨水的沐浴下反倒郁郁葱葱。这不行!降温!降温!一夜寒霜袭来大多的树叶都纷纷缴械投降,不管是黄的、绿的它们再也挺不过去像雪片似的晃晃悠悠飘落下来,每当这时,那些摄影师便早早端着相机迎着初升的太阳对着那万道光芒拍下一张张美妙无比、精彩绝伦的金秋彩照。“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人们感叹又惋惜。这时的树叶,树上一半,树下一半。我那年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看到走在我前边的是一对老夫妻,丈夫挺拔,老伴儿却是佝偻着个腰,她的手是被丈夫牵着,他们就那样牵着走在这飘满落叶的水泥路上,我在他们身后用手机记录下了这温馨的一幕。
还有一半的树叶还挂在树梢,各个都正襟危坐、摇摇欲坠,老天爷边又轻轻吹了一股风儿,那树叶边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跳崖的跳崖,投江的投江,有的喂了奔跑的野兔,或者牛羊;有的喂了水里的鱼、鳖。——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来年的寒风从何时吹起,那要看老天爷的态度。
羊爱吃柳树叶,你看那柳树叶它从不发黄的,从出生到死去都是绿绿的。从一而终,不忘初心。槐树、杏树叶也都是这样,绿绿的。当那寒流袭来,那绿叶便蜷曲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再降点雨,再晒一晒,这时风儿再一吹,那绿叶便从树梢上翻滚落地。
柳树叶从树上完全脱落,要经过“三冻三雨三风”,这样才能完全凋零、凋谢。它的周期比较长,不像杨树叶,也就那么三五天,便“呼呼啦啦”扑向大地,慷慨赴死。
杨树刚强、柳树柔弱,大自然总是这样安排,让“刚强”的先死,让“柔弱”的活长久一些。牙齿比舌头要刚强,而先掉的总是牙齿。
当高大的白杨树叶掉光半个月以后,那柳树叶才慢慢地脱落,先从树上掉三分之一,再过一个礼拜,再经历一次寒风凄雨的洗礼,第二次再落三分之一,最后脱落的树叶,也是最顽强的树叶,需要更猛烈的狂风来肆虐它,它才不情愿的从母体上脱落,佝偻着个腰去亲吻大地母亲。
天气已经很凉了,已经过了国庆、吃了中秋节的月饼,我还走在去往石香湾的路上,有人问我:“要游多久?”我说:“等杨树叶落了,——再等柳树也落了——等过了双十一,那个光棍节、那个购物节,到了二十月六号,那天我在大柳树下,天上会飘落下些许薄雪,那个时候,我还会在石香湾等你!”
我总是看着石香湾南岸那八颗高大通天的白杨,我看了它二十六年,我称它为“八大将军”,我看它树叶落得一片不剩;我再去看西北方向和东北方向那枝叶婆娑的大柳树,我就想:那柳树叶也来日无多了。
我在坚持着。
过去不曾有,这几年村合作社成立,这石香湾也放进了一万块钱的成鱼,每条鱼也都一、二斤的样子,有鲤鱼,有鳙鱼还有草鱼,鲤鱼居多。过去我们在这里游泳,那水草长得茂盛,我是天天下水拔草,可水里的草怎么也拔不完,有的人就讲:“要是这里多养些草鱼,草就没这么多了。”
2018年石香湾搞了河道改造,把两边的泥土往下挖了挖,放下些石头,前两年河里就没了水草,但水是浑浊的。有好事者划着船放下去一些莲花的幼苗,这两年,这莲花便发疯般地生长,向四周蔓延。
今年村里成立的“经合社”,搞乡村经济、搞旅游,从外边买来了游船,有电动的、有烧油的,还有人力踩的;也有摩托艇。那大船小船来回地在水面上穿梭游走,那荷花叶便被削去了头,只留下了水下的部分。
自从放进了鱼,那水里的草便日渐减少,后来那养鱼的人便割了草投放到水里,今天放进去,明天就被统统吃光。我就想:统共也就一、两千条鱼,在这石香湾里四处找吃的,也不去喂饲料,就让它自生自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草都被统统吃光,就连被风刮到水面上的树叶也都被吃掉。
(这一、两千条鱼有公有母,应该会繁殖吧,我倒是见过一些小鱼儿在水边,围着你叮咬你的皮屑,可过后就不见那小鱼儿了,莫非是被饥饿的大鱼给吃掉了?或者是被人捞了去,喂他家鱼、鳖?甚至是鸡?)
后来他们是买了很多饲料,那常在石香湾游泳的人看了,担心那饲料会污染这水质,也都纷纷逃离这里,去喷泉游了。
而我今天过去,看到的是,那养鱼人是往水里扔了半袋子麦麸子?都漂浮在水面上,他又说:“这几天天凉了,鱼儿不怎么吃了。”是啊,我看那水面也静悄悄的,前些日子,他还是开船过来,在这拐弯处往水里抛撒一些饲料便开船返回,这些日子也不见他开船过来,而是骑个电动车过来,带着饲料在这拐弯处抛半袋漂浮物便返回,我想,那喂鱼的饲料不是颗粒状的吗?怎么会是一些麸子呢?
又有一些柳树叶从树上打着滚儿落下,人们踩在上边发出清脆的“咔嚓、咔嚓”声,那干透了的树叶在脚和轮胎的践踏下立刻破碎掉,留下了绿色的粉末,再被风轻轻那么一吹“沙——”,便化为乌有……许,再过些时日,我的朋友会指着光秃秃的柳树,说:“看,它们已做好了过冬的准备!”10:06 202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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