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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施美风
进入小寒节气,也就进入冬天最冷的日子了。尤其在江南,滴滴答答的冬雨像个捣蛋的孩子,有事没事来一阵,湿冷到了极致。当气象台预告江苏省有降雪时,苏城人多半是欢喜的。这几年还真没遇上一场银装素裹的雪景,很多人都在等待一场雪,像女孩在等待心仪的男朋友一样懵懂,憧憬。
雪如约而至,江苏省长江以北的各地都在下雪,长江以南的一些地方也在下雪,大江南北几乎都在奔走相告,整个朋友圈是一片皑皑雪景。身在苏州的我也在等雪,等待一个冬天诗意的约定。当远方的友人发来信息:下雪了,注意保暖。我望着窗外,只有雨在不紧不慢地下着,雪呢?只能回个尴尬笑脸,苏州没雪,只有雨。
因为一场雪,遇见的人欢喜,错过的人惋惜。想来,人真是一个很会作的物群。村上老人们说,下雪有啥好的呀,你们是忘了当年那场大雪了,有多少地方受到灾难啊!年轻人笑着说,老人家真是瞎操心,现在也不会下这么大的雪了,我们是盼望老天下场小雪,也好在这冬日留下点印记,毕竟四季都有它独特的象征吧。
是呵,四季都有它的特别之处,冬天来了,应该说是冬天最冷的日子来了,那么春天还会远吗?人都是有向往的,即使是等待一场雪花,内心也是柔软的。因为等过了雪花飘飘的日子,就能看见迎春花绽放了。
苏州的雪终究没有来,除了没完没了的前奏和没完没了的雨,在地上落叶间沙沙作响,偶尔有几滴随着风用力划过透明窗玻璃,流下一串痕迹,又在随之而来的雨水中淹没。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气温降到了零下3度,天空难得出现了太阳。冬日久雨逢暖阳,自然呆不住家里了,哪怕在屋前屋后走走也是惬意的。母亲在屋后菜地里割了几颗青菜,说冬天的青菜一煮就熟,特别甜,幸亏没下雪,否则被大雪盖着冻坏了,就不好吃了。其实,冬日的农家地里,除了青菜,也没什么其它入眼的菜了,波菜耷拉着脑袋贴在土上,显得营养不足的样子。另外一方地里种的白萝卜,虽然上面的茎叶有点发黄,但地下的萝卜倒是又白又大,母亲拔出两个,笑着说还是种萝卜省心,即使下雨下雪都不碍事,泥土把它保护得好着呢。七十岁的母亲不识字,没文化,但她的话无意间引出一个道理,这世间万物都不是独自生长的,都是要借力相互支撑的。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要做独立的人,要靠自己等等,想来都是不切实际的,抑或有点自欺欺人。
一个人的文化阅历是被岁月历练出来的。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也不无道理。我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洞察外界的能力不一定会比没文化的母亲强。看着母亲有点蹒跚有身影,心头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有酸涩,亦有敬畏,就像敬畏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我抬头望向母亲菜地里那几棵已有二十年树龄的银杏树,破败的秃枝上没有一片叶子,孤零零地站在那片青菜地里,心头莫名一揪。我注意过它春天的嫩绿新芽,油亮欲滴;我注意过它夏天的葱茏苍翠,枝繁叶茂;我注意过它秋天的耀眼金黄,随风飘舞;可我唯独忽略了它冬天的秃枝残败,像一个饱经风霜的垂暮老人,孤寂清冷。树底下曾经飘落的那层厚厚的黄叶,还没有完全腐烂,但已经没有了金黄飞落时的绚烂。这树枝如此凋零,是否会死掉?当我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时,另一个声音在帮我回答,银杏树的生命力强大着呢,它是在冬天储存养份,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春天的到来。
花开花谢,树叶绿了黄,黄了绿,生命就是这样四季接力轮回的。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追求,每个生命都有它特有的张力,在世间活出别样的精彩。就如眼前这些银杏树,在冬日看似残败,实际是在等待来年的新绿。
北风吹来,直钻衣领,冷不丁一个寒颤,真是大冬天了。天冷,快回屋里去吧。母亲在喊我。我拎着两个大萝卜跟在母亲后面往家走。母亲回头跟我说,今年立春早,是先立春再过年,等立了春,天就开始暖和了。
是啊,等立过春,天就暖和了。我们无法左右季节的冷暖变更,那么就从最冷的日子开始,迎接春天,何尝不是一种美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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