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公园下车时,听到广播“此下车点可通往南越古墓博物馆”,看看表,11:30,距离13:10出发的大巴还有一个半小时,“等车也是等,不如去博物馆看看?”于是顺着百度地图到了售票点。由于购票人多、存行李的人脸识别操作不熟,待参观时,已经将近12点了。
南越王博物馆先去二楼看了瓷器。瓷多以碗、碟、盘、瓶、罐、斗、枕居多,纹饰以莲花、祥云、鸟、鱼、鹿、虎、狮、龙为主,古朴的造型,配以精准的形容,如白地黑花、白地锡花、瓷上生花、莲纹长颈、白釉花口瓶、莲瓣纹净瓶、白釉芒口碗、弦纹盘口瓶,真让人赏心悦目。
我一边看造型,一边对应名字,感叹:“古人是怎么做到文字既雅致又妥帖的?”若让我起名,描形大致可以,但兼具雅意,恐怕不能,由此可见古人的底蕴功夫。
花口碗接着又看了一室的瓷枕,名字仍旧精美,如牡丹纹腰形枕、花卉纹长方形枕、印花如意形枕、椭圆形兔座枕、莲纹腰形枕、牡丹纹八角形枕、双凤纹元宝形枕、青花花鸟纹长方形枕,名儿美形态也美。
牡丹纹如意形枕 黑釉铁锈花纹长方形枕 白地锡花填黑荷花纹八角形枕目不暇接的当下我生发疑惑:“瓷枕硬邦邦,又那样高,枕着会舒服吗?不会落枕或脖子僵?”
艺术的厅堂净想些俗事,也是没谁了,我正惭愧,忽听一个女孩对身旁男子说“我觉得这个枕头是我见过的最舒服的枕头”,顺势一瞄,褐色的如意形枕,不高不低,像朵大大的灵芝,比头还要宽阔一些,辗转反侧也不易落枕。
过了一会,我又听另一个女生指着另一个枕,“这个枕符合脑子的位置”,心稍释然,原来也会有人和我一样,考虑枕的实用性。
褐如灵芝的如意形枕再上一楼,有今人制作的瓷器。我印象较深的是镂空玉壶春,形似净瓶,但颈更细,腹更圆,线条流畅优美。色白添其淡雅,镂空添其细致,见之令人心喜。胎质洁白透亮,不显陈旧,我疑是今人手笔,再看介绍,果然是现代人韩爱芳的作品。
韩爱方的《镂空玉壶春》从前我曾以为,古董古玩,越古越好。大学选修一门古代器物课后,才明白,“古”偏向器物的历史价值,这是文物的首要价值。但是器物的价值,还得考虑工艺、存世量、品相、时代审美等,比如说清雍正粉青釉贴花双龙盘口尊,2017年以1.24亿港币拍出,其仿造原型为唐代双龙尊,价格在人民币10万左右。所以古未必好,新未必不如故,倘若一昧“厚古薄今”,就太狭隘了。
印象深刻的还有现代庞永辉的作品,一个名为“荷衣”的瓶子,两片不规则荷叶交叠而成瓶身,口沿肥厚,短颈,圆腹,下承水波纹敛足,白釉明透,柔润媲玉,圆润大气可见一斑。此外,拉制到口沿部位、使器形更加丰富的双层拉坯工艺,也令人叹为观止。
白釉明透,柔润媲玉,双层拉坯最后是南越古墓,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我没有拍照。由墓道而进前室,再往前,中间为主棺冢,两侧开横洞为东西耳室,南面还有两库房,其中一个安放殉葬者,是南越王的四位妻妾。因时间紧迫,我没有细看,只记得墙壁由石头铸造,均有朱、墨二色图案。
后又在文物出土展览厅见了许多玉器,如玉带钩、玉佩饰等,等我看到墓主南越王赵眜(mò)一副牙齿尚在,吓了一惊。
老子以柔克刚的朴素辩证法想起一则故事,老子去看望弥留之际的老师商容,商容问:“我的牙齿在吗?”老子答:“没有了。”商容又问:“我的舌头在吗?”老子说:“还在。”坚硬之牙齿反而不如柔软的舌头长存,老子由此悟出柔能克刚的道理。可我现在看到的不是这样,人已去,牙尚存,刚存柔去。老子只看到他生前看到的,而我看到了他死后看到的。这世间,刚和柔到底哪个更长久呢?
这时我又看到前面展览厅中,身穿铠甲平躺床上的人形,惊怕更甚,“不入土为安吗?”
正好12:50,距离车出发还有20分钟,我匆匆而去。一路上,又慌又恼,“那可能是丝缕玉衣,历史书不学过吗?”此外,那展览厅还有许多器物没看,如果时间充足、身边有伴,我可能会继续。
但也已经足够了,短短一个小时,瓷器的名儿、形状、价值,古墓的玉器、牙齿,都能任我纵无穷之想象,叹美之所在。这份感触,时间充沛的未必能有,走马观花的未必能有,而我一个随性而来的人,因紧迫而珍看,因交会而触动,从某种程度而言,这短缺又何尝不是一种丰盈?
正如前面柔以克刚或刚存柔去,孰强孰弱并无绝对,世事总是奇妙。此间此地,我只愿多尝试、多体悟,览世界之大观,感人事之无穷。
宋代净瓶 天青釉如意枕 定窑白釉刻莲纹龙首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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