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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那一轮红月亮》第十八章临终关怀

《故乡,那一轮红月亮》第十八章临终关怀

作者: 涂鸦童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6-15 06:11 被阅读1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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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上技校,魏英迟至腊月廿七才得以放假返回家中,假期也只有大约十天左右。这么短暂的春节假期魏英还是头一遭经历,不过假日行程已经被安排得满满的。她现在已经是半个成人了,开始有了许多不可或缺的应酬:诸如为那些刚刚逝去的亲人烧清香,代表父母去给一些近亲拜年,探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外婆——总之,这一个年关全因为这些应酬而奔忙着。

    年前,魏英回了趟父亲的老家,去给一位远房的爷爷烧清香。说到底魏英只能在老家打个转,放上一串鞭炮,便得告别,倒是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要多得多。期间一些也说不上什么关系的亲戚免不了要同自己家长里短的聊上几句。

    从只言片语的交谈中魏英感觉到他们对自己家里发生的变故还是了解的。过去曾经的辉煌留给他们的印象是如此深刻,这些人都对魏英的家境落败表现出一种直言不讳的惋惜之情。魏英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逃避这种感伤的情绪的,现在才恍然发觉很多时候自己真正需要逃避的是人们无济于事的关心。

    紧赶慢赶,魏英终于赶上了那一顿团年饭。家里的氛围无疑是凝重的,看不出一丝过年的迹象。魏英不由得回想起小时候过年的热闹情形。那时她们家似乎每年都会炮制出不少的新闻,不是在这个农场里第一个抱回收录机,便是头一个使用上电视机或者其他电器。每年春节,父母也总会给她和哥哥买上一套全新的衣服,给小辈们一些压岁钱。让魏英分外开心的是每年她的新衣服和压岁钱都要比哥哥多得多,谁让自己比哥哥小嘛。

    魏英有个叔叔,以前每逢过年都要在她家团年,而且每次都是早早地就来报到,年后快上班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她们家。每年临走时婶婶都会对母亲说:“嫂子,明年我们还要回来麻烦你们的。”母亲总会很直接地回绝说:“哎呀,难为你们,只管不来,只管不来。”

    话虽如此,来年春节叔叔一家人肯定还会来蹭饭的:他们知道母亲的秉性,再说年关时节另外照顾这一大家子人也太麻烦母亲了,讲究太多,应酬也多。

    自从家里连续遭受到这样或那样的变故后,叔叔一家人便很少来她们家团年了,这倒不是因为世态炎凉,而是面对这样的困境,叔叔一家子人也不便来打扰了。从此这个家里便明显地少了许多过年的气氛。

    今年的年关更是沉闷得让人窒息。魏征哥哥不仅没有回家,甚至过年期间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有寄回来,这让魏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实在有些担心哥哥在南方混得咋样了,怎么一点消息也不捎回来。每每想到这里,魏英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好几次落下潸然的泪滴。

    年夜饭前照例要放通鞭炮,这一年的鞭炮是魏英亲自点燃的,魏英不由得想起年前给那位不甚了了的远房爷爷烧清香时那一架鞭炮还是老家人帮她放的,想到这里魏英心里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凄楚。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许多的感伤,一丁点莫名其妙的小事便会引起自己的忧伤满怀,居然在过年时还会这么伤感。可是此刻魏英脑海里偏偏联想到自己曾看过的一本小说《人都是要死的》,书中那一位总也无法死去的人似乎在此时此刻向她昭示着一种生的无奈。

    隆隆的鞭炮声尚未停息,父亲便往香案上点燃一柱香,虔诚地祭拜着。父亲拜过之后,母亲也来到香案前拜了三拜。在魏英的记忆里以前都是父亲代表全家人祭拜先祖的,或许这里有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禁忌也未可知,没想到这次母亲也跟着拜上了。

    魏英正自寻思着,父亲也对她说道:“英子,过来拜一拜!求求先人保祐我们这个家。”

    魏英听从父亲的话来到香案前,为她并不知道的历代列祖列宗们点上一柱香,在缭绕的香烟中惶惶地作着揖,虔诚地祈祷着。

    “好了,可以开饭了。”父亲吩咐母亲和魏英说。

    席间,父亲和母亲又在盘算着明年的预期。明年的鱼苗得贷款购进来,鱼饲料同样得贷款,这些贷款光利息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说到利息,他们家里因为背上了上十万元的债务,这些债务每年都会以十多点的复利往上翻滚。必须说明的是如此为他们计算利息的正是当地的政府部门。

    “不知道明年副业队里还肯不肯再给我们贷款,”父亲说,“我还得去给他们拜个年把这些事情定下来。”

    “还养鱼啊,”魏英听到父亲说起这档子事便忧心忡忡地说。

    “不养鱼还能怎么的?我们的户口会被他们拿掉,我们的退休费就会没着没落,我们总不能到老了还坐吃山空,喝西北风吧。”父亲向魏英解释说。

    是啊,这一系列土政策可谓一环套一环,设计得真够精明的,魏英真切地感受到父亲和母亲的无奈。

    然而父亲盘算来盘算去,明年最好的情形也只是还上部分债务,彻底还清这么多的债务即使按照可预见的最好的年成也得五年的时间,这还得保证成鱼价格不致下降,不发生泛池等诸如此类的意外情况。

    “现在的这个鱼价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父亲说道。

    让魏英感到不明白的是市场上各种鱼类的行情并没有下落,可是鱼的收购价格却总在不断下降,真不知道这些钱都给哪些人赚去了。

    “还是安安逸逸地吃个团年饭吧,愁是愁不完的。”母亲劝慰父亲说。

    “哎,要是我们也象征儿那样年轻就好了,把心一横,跳出这个陷阱就什么都不用犯愁了。”父亲不无感叹地说。

    “也不知道征儿现在怎么样了。”母亲本来想劝说父亲不要发愁的,这会儿也不免为儿子牵肠挂肚起来。

    听了母亲的这番感慨,魏英突然想到即使哥哥混得再不好也总该写封信回来吧,哥哥是决计不会这样不通情理的,难道说哥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她这样想着,眼睛顿时湿润了,情不自禁涌出一股辛酸的泪水。魏英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趁父母不注意赶紧转过身擦去眼角的泪水。

    “爸爸,您喝点什么酒。”魏英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关切地询问着父亲。

    “喝点米酒吧,”父亲说,“你也喝一点。”

    “妈妈要不要也喝一点。”魏英问道。

    “给你妈一起满上吧。”父亲吩咐魏英说。

    魏英赶紧点燃酒精炉。不出五分钟,米酒就烧热了。魏英给父亲满满地盛了一大碗,又分别给母亲和自己盛了一小碗。

    “来爸爸,干!”魏英特地和父亲撞了一杯。

    对女儿的举动父亲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欣慰,看来女儿还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父亲一咕咚便喝光了碗中的米酒,魏英立即为父亲又满满地盛上了。

    “好了,我只喝这一碗就行了,一会还要给那些人拜年。”父亲说。

    “自己的年都过不好,还给别人拜年!”母亲不由得苦笑道。

    “米酒,又不耽搁事。”魏英在一旁劝说道。

    “行,行,行,那我就再多喝一碗。”

    囫囵地吃过年夜饭,父亲便相约其他人一道去为领导拜年。魏英和母亲待在家里看着电视。电视上铺天盖地尽是祝福的话语、热闹的景象。但热闹是别人的,魏英只感到自己的落迫和悲哀。

    “你不出去散散心吗?”母亲说。

    “这大过年的,您还让女儿到哪里人来疯啊!”魏英回应道,却分明想起了方舟,以前有好些年头他都会到家里来凑一分子的,今年哥哥不在家,自然是再也见不到他的影踪了。

    魏英越想越觉得郁闷,很早就躺在了床上,甚至不屑于观看每年必看的春节联欢晚会。

    第二天一大早,魏英便告别父母往叔叔家开拔。叔叔的家在区上,因为这里的工厂一家接一家地在倒闭,叔叔只能靠给别人打打短工聊以度日,原本勤俭持家的婶婶却忽然好上了麻将。按照婶婶的说法闲得心里慌,总得打发日子吧。

    在叔叔家好歹有些过年的气氛。叔叔家有堂妹和堂弟两个小孩,因为未成年的缘故,总会想着法给自己寻找些乐子,一会儿吵着要放鞭炮,一会儿嚷嚷着要吃年货,此情此景不免使魏英回想起自己的童年。童年的回忆,如在眼前,魏英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未长大似的,真想找个人好好地撒撒娇才好。哎,如果一个人永远也长不大该多好!她掏出父母为自己预备好的一百元钱,给了堂妹和堂弟每人五十。

    歇了一宿之后,魏英便踏上了去外婆家的路途。

    外婆患上了晚期肝癌。早在一个月前舅舅就广为散发病危通知单。当所有亲戚济济一堂时,命在旦夕之间的外婆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却无缘无故地缓过精气神来,并能够进食了。好歹等待了近一周,年关一天一天的临近,亲戚们感觉着无论如何也耗不起了,便纷纷散去。

    外婆一直被摆放在舅舅家正屋的一张简便的床板上,进进出出的人一眼便可以醒目地看到老人那副命悬一线而垂死挣扎的模样。对这种安排每个人也都是心照不宣的,外婆只是在迁延时日而已。

    躺在病床上的外婆这一次又连续三天滴水未沾了,魏英曾看到一本科学书上介绍说一个健康的人连续几天不喝水都是会死的,难道外婆比一个正常的人身体还强壮吗?看来人世间有许多事情是无法以常理而明喻的。

    乍一见到外婆,魏英便泪如泉涌,种种感觉比见到母亲还要痛切、不可名状,仿佛自己受了不少的委屈要向外婆申诉似的。

    外婆见到魏英,那一双近乎无意识的眼睛竟然涌出一颗硕大的泪珠。泪水在外婆枯槁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痕迹。外婆这一辈子养育了包括母亲在内的七个儿女,儿女们倒是四海为家,相距得远。却似乎混得都不咋地,这种普遍存在着的贫穷让老人十分揪心。老人原本以为只有母亲是她的儿女中最有福气、最让人省心的,没想到现在唯独这个女儿混得最差。这种生活的巨大落差让老人更是感喟不已。

    就在魏英来到外婆家的第二天,母亲也赶到了病榻前。

    “哎呀,我的老娘啊,您怎么还没断气呢?”没想到乍一见面母亲竟然会大大咧咧地拿外婆的死开涮。

    “是的,你老妈子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害人哩!”外婆颤颤悠悠地说道。听外婆的语气一点也没有生气,相反倒因为自己在临终前这样拖累着家人而愧歉万分。

    “您老人家也不用牵挂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呢。”母亲宽慰外婆说。

    “是的,我谁也不担心啦,就是这口气难得断,”外婆一字一顿地解释说,“现在年也过过去了,看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听到外婆如此言语,母亲忍不住流下辛酸的泪水。魏英很诧异地倾听着这一对母女的交谈,这使她感到死亡有时真的是一种再好不过的解脱,母亲的话未尝不是对外婆的一种慰藉,一种临终关怀。

    这天夜里,外婆终于去了。舅舅对母亲说:“看不到你,老娘是不会走的。”舅舅的这番话让母亲更是老泪纵横。母亲知道外婆是带着对子女的无限担忧离开人世的。这让母亲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内疚。

    三天之后,魏英赶回了家,因为马上就面临着开学的困境了。魏英的学费一分都没能缴上,为此班主任老师已经催促过她多次了,每次老师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诫魏英说如果学费交不齐的话就是读下去也是没用的,无法分配工作。

    魏英向父亲转达了学校的坚定立场。父亲瞪大眼睛很是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仿佛生平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情,最后只得无奈地对女儿说道:“你先去读书吧,我再想想办法。”

    魏英没有再言语,她能感觉到父亲的话只是一种敷衍,可是她却不想放弃这一机会,只得硬着头皮往学校开拔。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仿佛是一个乞丐、一个骗子,她所有的生活她所度过的每一天都是依靠乞讨、欺骗才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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