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确幸是生活中那些“微小而又确切的幸福”,是村上春树在他的《兰格汉斯岛的午后》里面发明的一个词汇,他在最后写到:
“如果没有这种小确幸,人生只不过像干巴巴的沙漠而已。 ”
一、
在外漂泊太久,前行就会成为一种习惯。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我们忙忙碌碌日复一日,终其一生寻找的,不过是心灵之一隅,来抚慰我们无处安放的灵魂。
我的小确幸自然来自对家的眷恋。无数次上完晚自习的夜晚,一个人拖着长长的身影回家,看到从窗户透出的光亮,知道是妈妈为我留的灯,那一刻疲惫倦意全部烟消云散,只觉得自己被家的温暖层层包裹,那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却能穿过我心里的层层阴霾,成为我的小确幸;
在家的时候也会与家人置气,任性起来一个人在房间里,恨不得与整个世界隔离,然而,我所有的倔强都坚持不过一顿饭的时间,每每闻到桌子上饭菜的阵阵飘香,肚子里馋虫就引我舔着脸涎着口水,坐在餐桌旁认真吃饭,真真是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这时候,烟火气就是我的小确幸吧,因为我知道,最无私的宽容和支持永远来自家人,尽管并不善于表达,但是我们正默默地以这种方式告诉你,一起时的人间烟火是何等的珍贵,这顿我们彼此让步的饭是我永远牵肠挂肚的。很佩服汉语的博大精深,能用如此坐实的器官表达出这般空灵的意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有了小确幸,才会在平凡生活里熠熠发光。
二、
《红楼梦》中最摄人魂魄的就是有名的“诉肺腑”了。原文是这样的:
一面说,一面禁不住近前伸手替他拭面上的汗。宝玉瞅了半天,方说道“你放心”三个字。林黛玉听了,怔了半天,方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这话。你倒说说怎么放心不放心?”宝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果不明白这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有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林黛玉道:“果然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
宝玉点头叹道:“好妹妹,你别哄我。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之意白用了,且连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你皆因总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
林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他。
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从那一句上说起,却也怔怔的望着黛玉。
两个人怔了半天,林黛玉只咳了一声,两眼不觉滚下泪来,回身便要走。
宝玉忙上前拉住,说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林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将手推开,说道:“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知道了!”口里说着,却头也不回竟去了。
宝玉的表白只有三个字:“你放心!”,多么朴实无华,比起华丽的山盟海誓,这句话显得多么单薄无力。然而反复咀嚼之后,才知这比其他任何别的语言内涵都要丰富深刻,它的分量中包含着决心、誓言、信任、责任诸多内容。黛玉被宝玉的真诚表白深深震撼,书中用“轰雷掣电”给以形容,再恰当不过。
两个人纵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怔怔地望着彼此;心完全溶解在一起,语言已经失却固有的功用。就是这样的小确幸,让两人心有灵犀,由情感交流进入心灵交融,从今尔后两个人再不发生口角了,体谅和护惜代替了疑虑和探询,理解和相通重新构筑他们爱情的诗意。三、
那个以孩子般赤诚面对世界的朴树,在2003年发行《生如夏花》之后,十多年来几乎再无原创新歌推出。歌里唱到:
“惊鸿一般短暂,如夏花一样绚烂,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不虚此行呀,不虚此行呀。”
可以轻易地感受到,他愿意让自己如夏花般灿烂开放,纵使生命短暂,极度张扬的生命力过后是极度的衰败,也要看尽世间所有繁华景象,追求震人心脾绝望的唯美。仿佛这一刻,他有无穷的力量,在生命的彼岸粲然开放。
但是十年之后,朴树用一曲《平凡之路》唤醒了爱他的人,他找到了“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他曾经唱过“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那时的哭笑吵闹只是动情地活在这世上,甚至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而现在依旧是“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绝望着,也渴望着,也哭也笑平凡着”,这里,才是岁月的磨砺下真假难辨的心情。
不顾一切之后明白了,平凡,是生活唯一的出路。
“我不过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冥冥中这是我 唯一要走的路啊”。
很久以前,我穿过人潮,翻越山海,却没有觅得答案;所有的风景都是过眼云烟,人与人相逢,恩怨本似飞鸿踏雪泥,而我却早知远方有一盏灯火在为我祈祷;时间像穿过堂口的风,兀自向前,或许回答早已淹没在如流的岁月里。
于是他真诚、执着、简单,他将自己在每一首歌里娓娓道来,立而不忤。找到这样的小确幸,他就有了自己的一个世界,并且努力地维护。
四、
小确幸的背后就是一份心安,一份不管路有多苦总是记得天涯有人在等你的用心。时光太瘦,指缝太宽,细碎的流年从掌心划过,最终记住的,不就是岁月里蕴积的温存与爱么?这样的细节,寻常又不寻常。某一天,若是那熟悉的味道卷土重来,便会瞬间掀起心中的沙尘暴。
这些小细节远不如那些不经意间突然降临的小惊喜那样,轰轰烈烈更容易触动你的心,却温柔地融化在寻常生活的空气里,经久不散。
大风大浪来临时固然同舟共济,可是之后漫长岁月里,用来抵挡心口的风的,不就是这些氤氲回荡的小确幸么?
原以为,风花雪月才是景,到头来,柴米油盐皆是诗。自古以来,惊天动地奇人事,大多经历过生老病死之苦,悲欢离合之至;还有那些美好的童话,都是未写完的故事,往往经不住岁月的打磨。
其实生命真的没有许多歇斯底里和摧枯拉朽,那些平淡而悠远的日子,如同清晨的湖面,一望无际,薄雾轻起,天际淡云欲开,空灵中蕴含着无穷妙义,正是当其无,方又韵升。
有了确定的小幸福,就能把一切平淡的细微之处过得有意思,就是一种有趣的生活。
安全感,远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完的自我保护的外壳。此般深情,才是真正深入骨髓的。情到浓时情转淡,只有浓得化不开,才会淡得出来。如果有幸遇到,请一定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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