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杺儿,你不要去。”阿辰的眼里含了太多东西,我看着实在揪心。
我摇摇头道:“阿辰,有些事你没有想起来,没什么要紧的。但你要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一百年算的了什么,五百年,一千年,只要你在,我才等的起。你若不再了,我等的这些年又算什么?阿辰,你只道我等你,这一次,你便等等我罢。”我说着说着就泪流成河,我的阿辰,离我既近又远的阿辰。
他抿着嘴不说话,我拂上他的面道:“幽冥对我们仁至义尽,他没有逼你我,他就是那样。”
“我不怪谁,我只怪自己无能,护不住你。”
“阿辰,你护我的日子自己忘了,我可没忘啊。你不可能永生永世护着我,我总是会要面对些事情的。”
我倚在他怀里,想要控制的眼泪还是打湿了他的衣衫。相逢又告别,归帆又离岸。一会阿辰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你我必定是有人眼瞎了,不然怎么是这样,我不信上天会这样对我的。”
我真是破涕为笑:“这是什么时候了,好好的气氛总让你弄没了。”
阿辰抚了抚我的发顶道:“多情自古伤离别,但我不是一般人,自然与旁人不同。杺儿,振作起来,你的一切或许是因我开始,却绝不会因我而结束。好好生活,事在人为,多久我都等得起。”
阿辰的一番话将我的心都暖化成一江春水,我道:“你真会讨人欢心啊!”
阿辰作势蹙了蹙眉道:“这怎么能是讨人欢心,谁让我生来如此。”
阿辰的生来如此就是有带给别人轻松和愉悦的魔力,这世界上没有非让他为难和烦恼的事情,即使碰到了,他便会想着办法去解决,非要发火的时候也会硬找一个什么理由来安慰自己,他总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我觉得这就是阿辰的信条。
我那时抱怨他是乐天派,爱耍赖皮。他拿着公文册懒懒倚地在榻上道:“你对我的观察还挺仔细嘛凤杺儿,可是你看看哪个耍赖皮的要处理这么多事。”
说着他眼冒精光,整个一老麻雀地样子道:“说到这里,不如派点活你干干,我也不好委屈让你太无聊啊。”
我看了看堆在地上一叠有一叠的文书,趁机偷溜了,嘴里还说:“你太累了,我去挤点新鲜芙蓉汁,哈哈。” 其实阿辰何尝不是看出我那点小把戏,他也总是垂下眸子笑笑罢了。
“你的心换好了,我也走的放心啊,修尧不是说琢磨吗,怎么没有动静了?”我正与阿辰这样说着,修尧便扣门进来了,他脸上满满担忧之色,腾地坐下灌了几口水,欲言又止,我真是急得跳脚:“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哥哥的心我换不了。”
“怎么换不了,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再去研究研究,修尧,你好好看看,不会有你换不了的心的。”我此时已是失去理智,阿辰的木兰花心出自我身,必然与我也是同生共死,那缕魂纵然对我不利,我还有千年的修为护体,可阿辰才是那个万万等不得的人。
这其中的曲折,我并未来得及告诉任何人,修尧此时还不知真相,他看我面色不好,沉默不语,似是也隐隐感觉到什么。如我所愿的,修尧先将此事压了压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再去看看。”
修尧出去后,阿辰便道:“你这样费神,我真的心疼。左右不过是个心罢了,我这么多年没有也好好的,我注定一世凡人,就陪你一世又如何,我保证下辈子还来找你。”阿辰笑的越无所谓,我心下就越难受。
因为他不知道的是,上一世被银时戟所赐,便只有一世安乐,然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纵有回天之力也无法挽回。而他若一天天再被那邪气反噬,不过多久,我便只能在梦与回忆里和他相遇了。
阿辰生来即为下任魔君,人人道其天骄之子,生而不凡,我却道他活得辛苦,在遇到我之后则变得更辛苦。
我总认为阿辰不属于这里,他经常冥想,经常叹息,他的眉眼像要诉说千千万万年的故事,好似他明天就要挥挥袖子离去,而不带走一点点记忆。所以我很害怕,总是跟着他,要看住他。可这一次,果真要应验了我的直觉吗?
夜色如墨泼满天际,圆月近在咫尺,月亮的香气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呼吸,山峡升起的雾气此时清晰无比,魔族掩荫其中,收敛了白日的锋芒。
阿辰呼吸渐稳,已经熟睡,我蹲在床边摸摸他的额角,然后悄悄压上梧桐殿的门,去往木兰阁的露台上。
木兰阁建在山崖边上,从这里便透过层层飘飘渺渺的雾气望向裴闲的桃园,裴闲在桃园的每一处都点上灯,说这样我看下去就像万家灯火,我夜不能寐时就会觉得有很多人在陪着我了。
我当时嘲笑裴闲连这样自欺欺人的点子都能想出来,他听了我的话,一如既往地没有说什么,继续在树上一盏盏地挂着灯。
风吹的有些冷,我紧了紧衣服,喃喃道:“谢谢你啊,裴闲,真是万家灯火,真的很美。”
我这样想着,有人往我身上披了件衣服。我知道是谁,这是我与修尧的一种默契——有烦心事要来露台的默契。他站在旁边道:“哥哥的心构造特殊,我束手无策。还有你没告诉我的事情,现下可以说了吧。”
所以我将如何遇到阿辰,阿辰的身世种种,还有我所担心的事都与他说了。修尧说:“我对不起父君,魔族千秋万代,随性从事,没怕过什么。可这一次,我是真的有些怕了。”
“修尧,你记得我们那时还小,你经常背着你父君下山玩儿,每次捅了篓子都让阿辰给你担着,阿辰每次都教训你,但我看他倒是乐此不疲。”
“所以我从不觉得有什么事是哥哥做不了的,只要有他在,我就只顾风流快活,想来我真是不懂事,现在顶着的担子怕都是我那时种下的果吧。”
我没有说话了,因为修尧的苦处别人不知道,我再清楚不过。修尧嘴上总说什么风流快活,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真正幸福的时候,他说他的幸福都有代价。
阿紫死后,修尧震动颇大,他觉得自己的手沾上不该沾的血,就此把那淼光剑封了再没有拿出来过,后来阿辰也死了,魔族人心动荡,岌岌可危,老魔君又自知即将归入混沌,已经做好传位于修尧的打算。
继任魔君必须要娶一女子共同进退,阴阳相和才能闯过嗜途窟拿到继位的玉玺。
老魔君为修尧选了个好妻子,莫氏一族世代在魔族效劳,这一代只有一个女儿,风华绝代,顾盼生辉,名为莫子衿。大婚那日修尧道与子衿:“我定好好待你。”她笑靥如花,羡煞旁人。
子衿蕙质兰心,恩威并重。她的美很少见,漂亮中带点英气,端庄中带点娇俏,帮着修尧短时间内就将魔族整理的井井有条,宫中的人都很敬重她。婚后与修尧也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不久便怀上芝芝,大家都很欢喜。
可天不遂人愿,子衿生芝芝时难产,纵然修尧要渡光自己所有的元气,子衿也撒手人寰了。修尧失了理智,跑出去将天王老子全都骂了个遍,但我知道他气的不是别人,他是气自己。
也是那个晚上,他在木兰阁上对我说:“这是命数,我本就不配拥有,已经有人因我而死,我却还不知觉醒。凤,我很烦闷,就连那个孩子,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我知道,修尧,我都知道,也许烦闷才可以解决烦闷吧。那个孩子,如若你放心,就先交给我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