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开始的前一晚,两个人到距离家大概五六公里外的超市买了两大兜子的零食,傅夕颜对余沐的宠溺简直毫无来由,这几天在家里都是这样,余沐的外衣都是傅夕颜洗,出门吃饭也没有余沐能花钱的地方。今天出来买东西还是这样,余沐喜欢什么傅夕颜几乎看都不看就拿一份买给她,余沐摇头晃脑的跟在傅夕颜身后,简直就是个傻孩子。
二人本来打算打车回家的,可余沐不知怎么固执的就是不肯,非要走路回去,傅夕颜劝了好久没用,只好随着她,两个人一人拎了个大袋子步行回家。
傅夕颜牵着余沐,余沐就跟在傅夕颜身后一步左右的位置,成为一种习惯。
在过马路等红路灯的时候,余沐环顾这个十字路口,暖黄色路灯照着地上均匀分布的白色斑马线,对面马路因为空荡黝黑仿佛隔着异常遥远的距离,左右两侧的路上偶尔有车驶过,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再一点点变远,她莫名感到一阵惶恐,像是突然间有什么东西进入她的大脑,猛地攥住她的心脏,让她意识到傅夕颜是会离开她的。自己可以找她一次,找她两次,可是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两个人会慢慢断了联系,慢慢无话可说,慢慢从彼此生命里消失。
这段关系来的太突然,它以绝对意料之外的方式出现,又以绝对意料之外的速度发展,余沐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唐突的来到一个熟识不到一个月的人的城市,堂而皇之的住进她的家里,甚至马上要开始一场同她的旅行。
余沐的不安在这夜空下,在红灯闪烁即将变成绿灯的时刻“嗖”的降临,她怕一切消失,她怕如同这红绿灯一样不停变换的人生会把傅夕颜这个在她看来遥不可及的女孩带到她身边,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将这个遥不可及的女孩再次带离她的生命。
她的惶恐就像毕业聚会的那个晚上,她迟迟不肯入睡,担心醒来傅夕颜就会不见,担心天一亮自己睁开眼才意识到一切只是梦境一般。
余沐犹豫了好久,终于糯糯的开口问道:“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么?”
人行道对面的红灯此时突然跳转变成了绿灯,傅夕颜侧头确认没有车辆驶过时,余光看到此刻正低垂着脑袋的余沐,从余光里傅夕颜就能够感受到身后人那一秒钟的落寞。
“你希望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么?”傅夕颜没有回头。
“恩,我希望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余沐仍然垂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这条路人不多,此时就只有这两个人,一前一后手拉着手走过那道斑马线,谁都不去看谁,路灯将影子拖长在身后。
“陪你一辈子么?”
“可以陪我一辈子么……”余沐说完,怕傅夕颜会拒绝,又补充了一句:“我的一辈子很短,我会死的很早……所以你陪我吧。”
傅夕颜脑中出现毕业的那个晚上,余沐要从宿舍窗台跳下去的模样,“如果你的一辈子很短,我就不陪你了。”
“那我活得久一点,你陪我久一点。”余沐连忙说道。
“那我不能结婚,也不能生小孩,只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么?”
“恩……不要结婚,不要生小孩,一直陪在我身边。”
“那我要变得很棒才行啊。”傅夕颜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出于何种意味,她几乎脱口而出,心里有一个隐秘的想法,居然是也希望自己能够一直陪伴余沐,无论是以何种身份。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待在余沐身边,朋友吗?可是,普通朋友会有这样的承诺么?恋人?怎么可能!
“那你就变得很棒,好不好?”余沐此时才抬起头,要伸手抓住那份希望。
“那我试着变得很棒,好不好?”傅夕颜安抚她,将余沐拉至自己身边。
“你现在已经很棒了。”
“我还要更棒才行啊。”
“那你就努力变得更棒。”
“恩。”
片刻之后,“我有点想哭。”余沐此时正和傅夕颜并肩走着,她的嘴唇抖了一下,眉毛微微蹙起,余沐将头扭到一边,不愿傅夕颜看到。
“哭什么呀,不要哭。”她捏了捏余沐的手掌。
余沐没再说话,撇撇嘴,悄悄退至傅夕颜身后一步左右的距离,她抬起拎着袋子的手抹了一下眼睛。
下午的火车就要走了,可是一早起来傅夕颜就感觉有些头重脚轻,鼻子里涩涩的,好像有些着凉感冒,本来以为过一会儿就好了,谁知吃过午饭更觉得没什么精神。
“我好像感冒了,怎么办?” 她说话的鼻音听起来都有些重,靠坐在沙发上。
“啊?不要感冒。”余沐孩子气的冲到傅夕颜面前,眉毛都拧做了一团,她伸手摸了摸傅夕颜的脸蛋,“那我们去买药吧。”
“恩,一会儿去药店看看吧。”
“现在去吧。”
“再等等吧。”
“别啦,正好我们也要走了,就现在走吧,不然一会儿又要着急了。”
实在拗不过余沐,傅夕颜只得穿好衣服,拿上行李和余沐出门,两个人的行李倒不多,余沐本来就只背了一个包过来,这次出门也不过把包里的东西重新整理一下,傅夕颜本身也不是个喜欢带很多东西出门的人,夏天的衣服又比较薄,也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和一个随身的挎包。
余沐见傅夕颜难受,没说话,直接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
在药店里余沐才知道,傅夕颜也有那么矫情的一面,她居然不会吃药片!简直是个笨蛋嘛,余沐心里笑嘻嘻的想。
“那我们就只能买冲剂啦。”余沐仰起头看着柜台里摆放的冲剂感冒药。
“可是冲剂效果不是很好。”售货员解释了一句。
“没办法呀,她不会吃药片。”余沐说这话时,笑得有点坏,眼神瞥向傅夕颜,结果被傅夕颜狠狠的瞪了。
买了据说药效最好的一盒感冒冲剂,时间倒还算来得及,两个人打车直奔火车站。
因为取票处也需要安检一次,傅夕颜嫌麻烦,干脆把背包递给余沐,将余沐安顿在取票处门口,拿上两个人的身份证打算自己过去取票。“我去吧。”看着取票大厅里那么多人,想着傅夕颜还在感冒不舒服,余沐拉住她。“不用啦,那么多人,我怕你走丢了。”“我不会啦。”“乖,我很快回来。”摸了摸余沐的脑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她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想帮她做了。彼时傅夕颜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余沐等了很久才等到傅夕颜出来,电话不接,她急的差点就冲进去了。
“怎么才来?”
“取票的人有点多,我们走吧。”傅夕颜将两个人身份证和车票都放到一起收好,刚要伸手去拉行李箱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余沐拉在了身后。
上了车,把行李都放好,终于安下心来,这才感觉一场属于两个人的旅行终于开始了。
傅夕颜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拿出水杯正准备冲感冒冲剂,余沐突然接过来,站在她身侧,把冲剂倒进杯子里然后说了一句:“我去吧。”
傅夕颜愣了一下,“你会弄么?”
“这有什么的。”余沐说完转身就走了。
傅夕颜看着余沐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个自己刚认识的时候总是需要别人帮忙的小孩好像长大了,她这是在照顾自己么?傅夕颜不由产生这样的疑惑,随即心里竟涌出些感动来,一段时间以来都是自己在照顾余沐,甚至去超市买零食都是自己提更重的一个袋子,余沐撒娇的能耐傅夕颜可是领略的够多了。
她转念又想起自己刚和余沐熟识不久的时候,一个同样认识余沐的朋友突然对自己说:“你离余沐远一点,她大学四年身边的小姐姐就没断过。”那会儿听到这句话是没什么感觉的,余沐身边有多少小姐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可如今再想起这句话却好像变成了一个刺哽在喉间。傅夕颜不由的想,余沐也会这样照顾其他女孩么,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她那些小姐姐的其中之一,还是,自己会有一个稍微不同的位置呢?
正想着,余沐双手捧着杯子回来了,她小心翼翼不让水洒出来,走到傅夕颜跟前,又吹了吹,“给你,等会喝吧,还有点烫。”
“恩。”傅夕颜接过水杯,“你坐吧。”
“恩。”余沐笑得阳光灿烂,坐下来后突然又皱起眉毛,“你还有没有不舒服,你可千万别生病啊。”
“你是担心玩不好吧。”傅夕颜忍不住调笑道。
“我是担心你玩不好……如果你玩的不好,我就会玩的不好。”
“没事,现在好多了。”
“恩,那你多喝药,快点好。”
“好。”
那天晚上在火车上,天色渐暗,列车飞驰,车厢里不时有人低声讲话,窗外时有灯火略过。傅夕颜坐着,余沐摇摇晃晃站在她身边,两个人带着同一个耳机听歌,余沐的手一直拉着傅夕颜的手摆动,某一刻她真希望列车飞驰,这场旅行能够永远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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