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
文/13号的小猫
势利交怀势利心，
斯文谁复念知音。
伯牙不作钟期逝，
千古今人说破琴。
这年头儿，不能说绝对，但十个里面有八个半是朝着钱看的，为了俩糟钱儿，夫妻离分，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的有的是。我自小生在北京，邻居基本都是熟脸儿，可近几年，爷爷奶奶辈的老人离世渐渐的多了，虽说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但非贤非圣的，很多熟脸儿的老辈儿走了，心里还是不是个滋味。
哪家老人一走，家里头就算是来了事儿了，兄弟姐妹和睦的还好说，哥几个姐几个商量商量老人的身后事，怎么着都能给料理妥当喽。家里头小辈儿要是有几个脏心烂肺的，那这家基本就算是散了，老人骨灰坛子刚进八宝山，可能就有人嚷嚷着分遗产了，这种明面儿上的混蛋还算好的，怕就怕家里有几个阴损坏的亲戚，老人还在病床上插着管子呢，丫就已经拿着算计老人能留下存款多少房产几间了。您要仔细想想，肯定听说过几个这样的王八蛋。
我有一个姓荆的朋友，比我大个一两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起小儿就老实。然而，这年头老实人不吃香，虽然有份稳定的工作，但是没什么钱。和爸妈爷爷分别住在西城一处杂院三间破平房里头，您可别觉得他住在西城这个房价五万多一平米的地方，家里就有多富。那杂院里面的三间平房是他曾祖当年一口粮食一口粮食省出来的，一场“文革”全都归了公家，要不是后来他爷爷凭着自己的倔脾气天天去房管所软磨硬泡，他们家可能连着三间破平房都没有。
我这朋友的爹，也是个老实人，年轻时是工厂的钳工，老老实实干活的人，平时不言不语的，也不知道跟领导什么的搞好关系，天天就是两点一线，他是家里老大，下班就回家帮着给弟妹几个做饭，帮爹妈做家务。到了成家的岁数，本本分分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谁料想到老实人没人疼，一个下岗的浪潮打过来，老实本分的朋友他爹失业了，可气的是，那些天天请领导喝酒吃饭的不玩活儿的操蛋工人却依旧能在工厂里端铁饭碗。那时候不想现在，能搞什么自主创业当个个体户，老实人干不了什么投机倒把的事，朋友他爹觉得不能让老婆孩子饿着，就去工地当小工赚钱。后来，攒了点钱开了个小卖部，日子才勉强好过起来。我认识我这朋友的时候，正是他爸下岗那段时间，日子可艰辛了。
半年多前，这个朋友约我出来喝酒，酒过三旬，朋友眼圈一红，眼泪下来了。我一看就猜出他心里有事儿，于是，安慰了他几句。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他这眼泪就更收不住了。听他说了几句，我就大体上明白了。原来，朋友的爷爷已经躺在医院了，医生说状况很不好可能也就近一个月的事儿了，让家里人早做准备。朋友的爹，想等老人身后事都料理完，踏实送走了老人，再说分家产的事儿。可朋友的二叔不干了，说大哥你别耍这猫腻，本来你们三口住着老爷子的房就占着便宜呢，怎么着？老爷子走了你还想霸占着呀!其他几个叔叔和姑姑虽然表示不参与这摊浑水，可眼睛也都盯着这三间平房。这年头，有时候亲戚真的就那么回事。
朋友他爹妈都是老实人，笨嘴拙舌的也不会吵架，气得老俩直哆嗦。朋友自己是晚辈，也不能跟身为长辈的二叔撕破脸，所以也只能生闷气。可是这二叔变本加厉天天堵着他家门口找茬儿，气得一家子老实人没辙没辙的，老北京人都要个脸面，经这二叔天天一出闹腾，他们这一家臊的简直不行了。天天生活在这种糟心事儿里，朋友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可我一个外人，对人家家里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值得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安慰安慰他。
一个月后，朋友的爷爷在医院走了。给老人办完后事，朋友他爹当机立断，搬家，哪怕没房，也要租房搬家，省得糟心。不出三天，朋友二叔就已经鸠占鹊巢了，那效率简直高的惊人。没几天，朋友他爹接了个电话，是一家律所来的，说老爷子去世前有一封遗嘱，经过公证有效。据说还有个执行人。这执行人不得不提，他姓叶赫那拉是位满族的老爷子，街坊都叫他白大爷，当年文革时候受过迫害，和朋友爷爷是一对儿患难兄弟，脾气硬的很，据说当年红卫兵斗他时，逼他跪下，他硬是不跪，最后几个坏小子拿棍子打折老爷子的腿才让他倒下，可就算倒了他可都没跪下。
要说白老爷子那双眼睛可真够毒的，看人看事特别的通透。当时有段时间朋友爷爷的身体一直身体不好，他就几次三番的和自己的老哥们说，除了你这大儿子这家仁义，剩下几个孩子都那么回事，尤其你家这二小子，等你走了肯定得闹腾，不如早做谋划，省得到时候等你走了这几个小的丢人现眼。每次他带着朋友爷爷出去遛弯，都给老爷子出谋划策，又是让儿女帮着录像录音存证，又是悄悄带着老爷子去律所咨询立医嘱的事，趁着朋友爷爷还没糊涂把这些事都料理妥当后，还把遗嘱一式三份，一份给了律所，老哥俩一人一份。他还特地叮嘱自己的老哥们，在去世之前什么都别跟小辈儿说，万事都交给他了。
后来事情发展果不出他所料，这老爷子看着朋友这一家三口委屈受气，看在眼里是气在心头，可还是压住了自己的火暴脾气，带到朋友爷爷的后事料理妥当，才找到律所开始执行遗嘱。
等到律师念完遗嘱，说因为老人的赡养主要依靠都是大儿子一家，所以三间房归了朋友他爹，几个亲戚仅仅分得一些老人的存款，朋友那个二叔脸都气白了，自己折腾了半天三间房没捞着。这个二叔刚想闹事，就让白老爷子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想要还嘴，却发现白老爷子的两个儿子已经挡在他身前，只好悻悻地听着，最后几个亲戚也是挨了白老爷子好一顿数落。
朋友家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事隔没俩月，白老爷子也去世了。听朋友说，他爸有天晚上做梦梦到了朋友他爷爷，老爷子跟他扯了几句闲片，就说自己还得去接老白头儿呢!他俩一道走，朋友他爹就说那您替我给白大爷带个好!后来一想自己爹不是去世了么？心说不对，一下子就行了，然后赶紧给白老爷子家打了个电话，可已经没人接了。他又赶紧联系白老爷子的大儿子，等他大儿子到的时候，白老爷子已经去了，听说老爷子走的时候表情就跟去跟老哥们喝酒似的，挂着笑模样儿。
白老爷子去世第二周正赶上2015年年底，有一次去找朋友吃饭，他跟我了个事，说最近家对面的院子闹飞贼，可没两天那贼就让人给得找了，他听街坊邻居们互相传，说那小偷是从院墙上自己栽下来的，正好院里的住户出来解手，正看见这小子趴地上正悄么声往外爬呢!一脚上去就给踩着了，后来报了警，有一老街坊是这警察他舅舅，他听说警察审那个贼时，那个贼一直念叨自己撞了邪了，说是自己听见有一老头的声音在背后骂他小兔崽子，他一回头迎面就飞来一块瓦，一下子就把他拍下来了……
有的岁数大一些的老街坊们比较迷信，就说：“可能是白老爷子在世时为人耿直仗义，估计是那边让他死了之后成了这地头儿上的夜游神。”那家住户在事后，买了瓶白老爷子生前爱喝的汾酒，摆在了自己院子里，没过两天那酒还真就没了，究竟是不是白老爷子收下了，倒是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真如老话说的那样，头上三尺有神明的话，我倒是希望他是跟白老爷子一样的老神仙，虽然他也是经常骂街吧！但是，他心里起码是向着好人，疼惜好人的。
图片来自网络，与剧情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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