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

         冬夜的公交车上，司机熄了车里的灯。是下手的好时机了，他回头看了看拥挤的车厢，他坚信自己能得手，他已经干了很久了，就在公交车上，没有一次失过手，这就是他的工作，和别人的没两样。

        他盯上了一个时髦的女人，这个女人穿着一件大衣，画着浓重的妆，手上拎着一只闪亮的皮包，她一直在打电话，说着关于游艇的事情。

        车门关上了，抽搐了几下开始前进，就像一个年迈的人跑多了咳嗽一样。他找准机会来到女人身边，趁着黑暗，把手伸进亮闪闪的皮包里摸索着，伸出来的时候，两指间已经多了一个钱包。他暗自得意。小偷？他不这么称呼自己，他自称为扒手，不为什么，只是这样听着专业。他挤开人群，来到几步外的车门边，别看没走多远，一旦败露，这点距离就足以混淆视听了。他的内心逐渐平静，感受门缝间的冷风。

        “你干了什么，年轻人？”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猛地一惊，回头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他赶忙回过头去，继续瞧着窗外。“人人都有不好过的时候。”老人接着说，“我年轻的时候正好赶上下岗潮，我十分荣幸的中了奖。”她停了一下，可能做了个什么动作，但他不敢回头，他现在可不想引人注意，“我妹妹身体还很差……”他怔了一下，想到自己病卧在床的母亲。“给她看病花了不少钱，但是你知道，没有收入，光花钱，谁受得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老妇人，路灯照在老人脸上，老人露出慈祥的微笑，他赶忙把头扳回来，这个微笑像一记重击打在他的心头，像极了他的母亲。他想到母亲的面容和她重病时仍然让他们放心的微笑，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没谁活着一帆风顺，”老妇人接着说“但是总还是又甜头的吧，不然我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为什么一个动物要为了痛苦而生呢？”“这个时候会迷茫，因为这个时候面前有很多路，你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我们可能会走错路，但是没人会怪罪你。”车厢突然陷入了安静。“当然了！我知道我知道，下次让你也去我的游艇上参加派对啊。”那个女人还在谈论自己的游艇。

         公交车还在走着，似乎下一站永远都到不了。“没人会怪罪你，但是你知道的，路的尽头是深渊，那些和你一起走的人，会因此受伤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拉你走出这个深渊。但是那些深渊外的人呢？他们不会在乎，他们会往深渊里的所有人扔石头，甚至是下去拉你出来的人。”其实他自己也曾想过有一天搞砸了，但结果都没今天看到的这么深切可怕，自己的母亲谁来照顾？可能在他从笼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谁值得他去担心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为了保释自己和交罚款得费多少力气，他们也不富裕啊。泪水夺眶而出，他赶忙抹去。“那能回头吗？”他轻声问，淹没在车厢里的噪声中。老妇人又一次露出慈祥的微笑“当然，随时都可以，哪怕你在深渊的最深处，只要还有一口气，回头就永远不晚。”“我给游艇加满油，在准备一些酒，咱们可以好好过一个假期。”

        他点了点头，又一次挤到女人身边，随着车厢的摇晃，使劲撞了女人一下，钱包不可思议的回到了女人的皮包里，他的手法之精妙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钱包曾经还在别人的口袋里呆过。他挤回到门边，回头看着老妇人，老妇人微笑着点点头，他也回了一个微笑，微笑在脸上一闪而过，便接着望着窗外，心里轻松极了，感觉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满足于自己那可悲的“技术”，他感觉自己可以干一番大事业，他坚信其他事情上自己还可以达到自己当扒手的水平。

        那个永远不会到的站最终还是到了，他走下车，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面颊流下，在冷风的吹拂下结成冰渣，他像个孩童一样思念自己的母亲。他决定给他的母亲打一个电话，现在就打，不能再等哪怕一秒钟。他摸向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惊叫起来“艹！我的手机呢？！”

         公交车早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