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绿色的阳光在洛丽塔的背上长出新鲜的叶片,什么东西沿着她的脊骨撑开,在后颈开了一朵花。我喊她停下,洛丽塔俏皮地——捕蝶人最爱的那种。我不打算做出严肃的样子,戏谑花园中的严肃是多么愚笨的东西!但也不愿意嬉笑,那是捕蝶人亲热的陷阱。这种幼美的蝴蝶,抵挡不住是一种神色,迷离的、致幻的深情,还有抽离不出的陶醉,自以为是的浪漫。
那朵奇异的花,引诱的大概是不节制的爱……
“喂,不乱动。”我甚至讨好地挠挠她的咯吱窝,怕痒的孩子总能在沉寂中淌出欢愉的汗液,溶洞里的小生命。她知道我在逗乐,忍不住配合我——漂亮的、乳白的小尖牙!
颤巍巍的花蕊,褪下的胸衣和弄散的乳扣。虚有其表的玫瑰花,寡淡到无的气味,只有小家伙翻腾的汗珠和泪点儿。从侧颈望过去,胸脯上的蜜蜂!哦,是痣,和她眼角的一样,细微的密集的黑点,抱团成一个暖呼呼的,小小的瞳孔,穿过去就是宇宙的尽头。
宇宙的路和红果的虫洞。
小家伙怕虫,我悄咪咪地把玫瑰旁边的红果洞里的小生命给掐折了,弹在地上。指甲上透明泛白的黏液。
“干嘛要它死!”洛丽塔的喉咙大概是慢悠悠的井口,井口下面是一只青蛙。我今天来告诉世上的大人们关于“井底之蛙的眼睛是井口”这件事。人喜欢把天窗捧得很高,天窗外的星星是一种高级的星星——第一层是窗户的问题,人不爱抬头,也难得独处;第二层是星星的问题,消亡的呈现在工业化的迷雾中被吞噬了,清朗很奢侈;第三层是人的问题,人永远不会变成青蛙,青蛙也不会变成王子;人到井底的垂直坠落打破了物种的轮回生息,人变成井底的青蛙是消亡本身——当人成为消亡审美的客体时,恐怖代替了美。死亡的逆袭只能归于童话,死亡之后有丰盈的情和欲,轻柔的嘴唇。
人离不开井底的青蛙!
“别怕……”小家伙抱怨我的自以为是的温柔,看她紧蹙的蜈蚣的眉毛,蜘蛛的眼睛。我应该向它道歉,以及向她道歉。
“对不起,洛丽塔。”
“哦,没关系。”爽快地,她玩弄着鼓囊的指甲,倒刺的伤口带着深紫的果肉。她总是忘得这样快,分明不在意。
我得告诉她我爱她。在离开之前,玫瑰旁边冒起了血红的果实。
“我爱你。”她不抬头——她其实用那蜘蛛的眼睛瞧我,黑眼仁里的纹路是一张大网。这句话恰好没有用调情和妩媚勾兑出来,倒像是孩童一边咬着红果一边端详,细细咀嚼,散漫极了,内核又从未这样认真。戏谑花园里的主人竟然搭起严肃的方砖,过家家一样,在角落里的青藤下面。
我怎么忍心不回复她呢……但话语变得如此艰难,蜘蛛在喉咙里结了网,天窗被方砖堵在墙——我用胳膊搂住她的脖子,挠她的咯吱窝。她还是笑得仰起头,几块圆润的骨头浮在脖子中央,井底的落脚石。她的侧颈紧绷的青筋,玫瑰花在上吊,红果的头颅圆滚滚地落地,干涸的体液和腐烂的骨肉。
玫瑰花的木乃伊和无节制的爱的绞刑。
“抱紧我……”她轻喘着。
你已经喘不过气了。
“抱紧我……让我感觉不到痛。”
首发vx: 生与冷与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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