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不哭

     

中年不哭

   

      父亲住进医院，接连两天做完检查，就等着做手术。

      似乎住进医院就有了保险，父亲比之前安心了许多。我白天带父亲检查，和医生交流，晚上便让能吃能走的父亲留在医院。

      等父亲吃了晚饭，和护士打了招呼，我回家里睡觉。医院是淚气聚集的地方，除了味道难闻，看到的都是病痛哀伤，久呆在这里，心情会更加沮丧。

      妻去看望出嫁的女儿，我一人在家。从前在家呆不到十分钟就倍感孤寂的我，对熟悉的家分外留恋，那股特别的味道让我心生亲切。

      连日来的奔走，父亲的病患带给我的压力，让疲惫不堪的我无比颓丧。草草地煮了一碗面条吃了，连锅碗也顾不得洗，我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居然已是半夜两点。

        起床收拾锅碗，在心里默默地想父亲的手术还要准备的事项，把要带去医院的东西收好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免得早晨走时又忘掉。

        兄弟们都在天南海北地忙，我没有他们那样的雄心壮志，已绝了一应功名利禄，一年前就休憩在家，倒有更多时间来照顾老父亲。也有更多空闲来反省和思考。

      都说中年是条狗，我曾经不屑地笑:有了一定的物质基础，再寒酸恐慌也不至于栖徨落魄。我女儿能够自立，不用我操心；母亲去世，只有父亲和岳父母，但仗着自己兄弟姊妹多，我不是很担心他们的赡养问题。

        父亲一贯自珍自爱，除了年老带来的自然规律的变化，身体还算硬朗。我们都觉得父亲衰老到卧床不起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我们也知道父亲患了疝气，问过自己到处去打听过的父亲，说是“不碍事，只要给钱，问题自己能解决”。

        于是，我们兄弟无一例外地给父亲丰足的经济，希望他能够颐养天年。

        父亲像在农村储存粮食一样存储金钱。可能在任何一个老人心中，只有金钱才能保证他们晚年的幸福。但是父亲对他自己的身体健康的关注，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道听途说得到的一知半解，加上迷信科学崇拜金钱带来的幻觉，让父亲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身体上。本来就没有任何爱好和精神追求的父亲，一门心思去潜心研究药物和金钱对身体的好处，却从来不身体力行:再多的钱买来再好的药，都只有吃了才有可能起作用，但是父亲却认为“只要花了钱就会起作用”。急躁甚至无知的父亲，异想天开地夸大了金钱的作用，见药就买，却难得坚持如初地吃进肚子。

      医生解释说，父亲的疝气是老年人常见性疾病，腹股沟肌肤薄弱导致肠肚下坠的重力突出腹腔，鼓起的包块只是表面症状，如果日益严重，肠子突破腹腔，后果就严重了。特别是父亲第二次表现出来的疝气症状，很有可能是先前只有些微甚至可以忽视的症状，突然加重而引起病患迅猛发展，所以特别疼痛。如果不及时加以医治，肠子被嵌卡在愈来愈薄弱的病变肌肤不能自行退出，危险就与日急增，甚至出现生命危险。

      年老体衰孤陋寡闻的父亲，除了关心表现出来的症状，哪知道科学地医治？在未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时，就急得抓耳搔腮甚至暴跳如雷。

        而懂得一点医学常识也有能力学习探询的我们，却没有长久的耐心去向父亲解释，也不愿意在父亲经历苦痛时给予安慰，甚至在无能为力的父亲向我们求助时厉言斥责。           

        我们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忽略了父亲正在经受身体和精神的折磨；我们的生活秩序被饱受苦难折磨的父亲打乱的时候，天真地认为“年龄越大就越智慧”，比我们生活阅历丰富的父亲就应该忍辱负重就可以自行解决。

      我们无知到只愿意用金钱来解决一切困难，而忽视了精神的抚慰比金钱的作用有效得多。

        和父亲一样依赖于金钱的力量，痴迷“顺其自然” ，不正是我们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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