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睁开眼的时间是凌晨三点，按灭手机，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空调仍旧开着，并不觉得热。身边，许倩还在熟睡。再看看床边的小床上，还有我们不到一岁的玺宝贝在酣睡，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我平躺下来，完全清醒，没有了半点睡意。

回想起刚才的梦，仍然心有余悸。本来是在看日出，良辰美景，兴奋异常，却没想到自己是站在万丈悬崖边。这么诡异，多么讽刺。那种日出是我这之前三十多年都未曾见过的，即使是在梦里。美梦总是难续。

看看熟睡的许倩，心里不免又生出一丝焦灼。这种焦灼只要我一回到家便油然而生，出了家门，有工作有朋友便可以暂时忘记。但是一回到家，这些琐碎的家务事便不可避免。于是，回家便成了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

自从有了一对双胞胎宝贝以来，许倩的焦虑便与日俱增。与其说我焦虑，不如说是许倩的焦虑传染了我。生双胞胎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在外人看来，一下生俩，省了大事，是值得羡慕的事。我们的喜悦从怀孕检查出是双胞胎宝贝开始，只持续到生下孩子的头一个月，接下来便是无尽的琐碎烦心事。

双胞胎一个由我们带，一个请来许倩的父母来带，即使是这样，四个大人围着两个小孩来回转，每天仍然忙的不可开交。我要上班。起初，许倩还能坚持着耐着性子哄哄孩子。随着孩子日渐长大，哭闹加剧，每晚睡不好觉，小状况频发，许倩的耐心便一点点的消磨殆尽，越来越焦躁，脾气越来越大。孩子吐个奶也能让许倩紧张半天，孩子偶尔拉在了床上，换床上垫的褥子让许倩心烦不已，孩子半夜要换尿布，忙活半天后，想睡又睡不着，许倩也心烦。诸如此类，天天蓄积，许倩烦不胜烦。这还不说有许倩爸妈在一旁帮衬。

许倩产假到期，要回单位上班。带小孩又成了问题，两个老人忙不过来，于是，只能从老家请来我的爸妈。每天我们两个上班，家里四个老人带两个小孩，开始，也没听见有什么不好的言语。时间稍长，我便看出了眉目，四个老人肯定也吃不消。私下里跟我妈聊了一下，母亲吐了苦水。每天，一个老人负责买菜做饭，一个老人收拾家务洗洗涮涮，两个老人带小孩，偶尔换一换。这样，四个老人也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两家人时不时有点小摩擦，一点意见不和，相互对彼此都颇有微词。我爸有睡午觉的习惯，丈母娘见有人帮忙，抽空还想去小区跳个广场舞，岳父有抽烟的习惯，起初因为许倩说，还出去在楼道抽，我们不在家了，他偶尔会在阳台抽，因此屋里也会有一些烟味，许倩颇为敏感，每次发现，总会大吵她爸，弄得大家不开心。只有我妈任劳任怨，担待的多一点，但时间长了，心里不免也有怨言。四个人只是憋着劲儿不说罢了。

家里幸亏勉强有三间房，不到一百平米的房子挤下六个大人，加上小孩的哭闹，显得异常拥挤。一个厕所，每天上厕所洗澡都要排队，别说老人天天在家，连我和许倩都不堪重负。

可是，我和许倩不得不工作，我们本来收入都不高，许倩还要样样都给孩子最好的。进口奶粉，进口奶瓶，进口奶嘴，连尿布都买进口的，舍不得半点委屈了孩子。我在一边也不好说什么，由她去。只有孩子穿的衣服是在淘宝上买的多，并且还是货比三家，一再挑选过的。为了孩子用了安全，有些衣服许倩会找亲戚要别人小孩穿过的，觉得放心。就这，每个月的工资都交付了家里，双方父母还补贴我们。

关起门，许倩有时会和我算账。家里日常开支先不说，还不至于出门讨饭。关键是眼前有一个大的问题，孩子的教育。我们目前的积蓄根本不足以维持两个孩子将来的教育开支。不用说，我们肯定希望给孩子最好的教育，如今的时代，好就意味着钱，而我们两个人那点可怜的工资真不能给我们足够的信心。每次想到这些就有些灰心。

所以，在一次喝了点酒的场合下，我在家跟我们所有的成员算了笔账，要想将来过的舒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全家太平盛世，幸福无扰，我必须加紧赚钱，要赚多少钱才够满足我这一愿望。说得相当无奈。

听了我的话，妈妈首先发言，说，我想得太多了，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人无前后眼，谁知道你将来会不会混出个名堂，路还长，时间还早，不要太悲观。

接着大家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致就是鼓励我不要着急，看好我，再不济还有大家的支持。大家都为抱了双胞胎孙子而开心，要向前看，大家一起想办法过下去。日子会越过越好。

而我在心里对家里的现实情况自有我自己的估量，我并不十分乐观，尽管我还不是很悲观。许倩跟我有着相同的看法。

很多时候，我们相互的一个眼神便已经传达了各自的意思，有些话不必明说，各自心里有数。

那又怎样！许倩有时自嘲说。我们小时候还不一样接受普通教育，还不是上了大学，到了城市里来，现在也不比别人差多少，有房有车有存款。说完，轻松一笑。

就是。我应和。

夜，还很深，天明，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