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渲染过的老地方

月光下，有一个老地方，你还记得吗？

月光渲染过的老地方

年轮一圈一圈，勾勒出我们的年龄线。不管我们怎么逃避现实，我们都在一点点长大，对此我们无法避免，难以抗拒。那段有过的岁月终成记忆，残留在脑海不时浮现。

那年秋天，校园里满是梧桐的落叶和飞絮。我们一起骑着单车走在放学的路上，刚好路过一家街角书店，你说要进去看看，有一本你期待已久的书应该到了。对于你的要求，我向来都是很少拒绝的，谁叫我们是住一个院子一起长大的。

西边的太阳将落未落，把云朵染的通红。两辆单车停留在一家不显眼的小书店门前，将车的倒影印在地上，这是属于黄昏的孤独。

书架上一排排的书整齐摆放着，看的让人感觉知识厚重。你在一排书架上写有文学的地方仔细寻找着，而我却在一堆漫书画前傻笑不止，却没有发现你从书包里翻起的一张小卡片。

当我正在沉迷于爆笑校园时，你已经走去和老板不知说了些什么？直到快出门时，你才和我说，走了，别看了，回家晚了你又得挨你妈骂。

我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漫画，放回原处后，装作一脸委屈的说道：“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她亲生的，每次回家晚了，就说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成天就知道到处跑，没个正形，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学校里闯什么祸了，你看你的耳朵是不是痒痒了。”

我十分夸张的模仿我妈训人时的表情和语气，一下子你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却不以为意，也跟着傻笑的摸了摸头。

“喂！你笑什么，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像我这样的‘三号学生’，被她说的好像惹事精一样，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我故作玄虚的说道，像古装剧里面声张正义的官员一样。

结果确惹得叶曦儿一阵猛锤，她笑着说道：“就你，还好学生，你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学生。”

从书店出来后，已是黄昏半边天，天色正在渐渐昏沉。我正打算推着自行车骑车上路时，叶曦儿突然从我身后拉着我的衣角，我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她，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我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们推车走一段路好不好？”

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会这么说，但是我还是从座椅上下来，和她两个人推着车走着。光与影在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中间不断重重叠叠，我们走在路边被从树叶上跌落的零碎的光辉给砸到，身上满是零星的光点。

这段路离我们所住的院子不长，但是却走的很漫长。气氛一度在沉默中蔓延，她低着若有所思的小脑袋，直到遇到一个马路口才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我一眼，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周末。我下意识的回应她一下，嗯？

然后也不等我和她对视，又低下她的小脑袋说道：“下个星期，我和我爸妈可能要出一趟远门，我表哥要在城里结婚，我和我爸妈要一起参加……我已经和老师请假了……”

“那你不是这两天就走，正好今天是星期五？”在我看来，她说的让我有些吃惊了，我们经常一起上学放学，我却没有听到丝毫的风声。

“嗯，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周末，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帮什么忙？我一定在你这几天不在给你办好。”既然她现在说，肯定是这几天的事。

“那个书店里有一本书，是我一直想看的。可是老板说下个星期二才能来，我要老板给我留了一本，已经给过一部分押金了。你一定要帮我拿到手，可以吗？”她说那本书的时候，用一种我非去拿不可的眼神看着我，像是祈求。

我突然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你那回事我没有给你办成过的。当然我是不会这么说的，我对着她拍着胸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有些时候，你明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可是你却偏偏选择相信，是你的一种错觉。人世间所有的悔恨，大概都停留在自己所预知的那一秒，可是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可奈何。

我们所住的院子是城西的一处老房子，大概有四层那么高，所有的走廊都是相通的。房屋的构造从上向下看，呈现在你眼中是将会是一个回字形的构造。我家住的楼层比较高，住在四楼。而叶曦儿他们家却住在我家对面的三楼，我平时在窗户旁做作业时， 可以透过窗户看见他们家的厨房。

我们所住的楼层的屋顶是平，平时大家都会在上面晒一些衣服和一些腌制的腊鱼腊肉。楼顶有一个阁楼，也没有什么人住，平时都是放一些杂物在里面。这座阁楼，就是我与叶曦儿的秘密基地。

记得有一回，家里的大人们都吃完饭，男的出去溜达和人在院里闲聊，女的则是干些家物活。我每次就会趁着没人管，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三楼，走到这个有窗帘的玻璃窗下面，对着窗沿敲三下，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就跑到楼顶找一处地坐着。

叶曦儿总会在夕阳最美的时候出现，然后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我们俩就这样静静看着夕阳西下。 仿佛脑海里面所有的画面都停留在了最美的这一刻，她柔顺的头发在晚风中凌乱，传来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味道。

叶曦儿曾对我说过，“你知道夕阳为什么这么美吗？”我想了想说道，“因为它短暂。”

“是啊，短暂，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短暂，正是人们因为这份短暂的美好，才会认为她很美。”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她那时想表达些什么，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她说这话意味着我们即将离别，只是那时我却傻傻的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我在心里固执的认为，不就是出一趟远门吗？过几天就回来了，有什么舍不得。直到我替她去书店取那本书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天她在书里面夹了一封信。

那封信一直躺在我旧书桌的日记里，任由时光把他的页面给吹得泛黄。不过里面的文字，句句都扯动着我的心弦，这是一封离别书信，写于深秋的季节。

星期二的下午五点半，正是叶曦儿交代我要取书的日子。一放学我就骑车快速的赶到那家书店，书店老板娘依旧在椅子上，织着她的毛衣。他关于那本书的事情，她却熟练的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本书给我，说道，有一个女孩要我交给你的。

出了书店，我的内心里充满了疑惑，于是我忍不住的打开了书，发现里面留有一张很薄的书信。上面写着：

        末，真的很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其实我和我爸妈并不是去参加我表哥的婚礼，而是因为我爸因为工作的问题要离开这个城市，我妈也要跟着过去，我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边，所以我家里决定让我去我爸工作那边上学。

        本来我是很想告诉你的，但我一直开不了口。请原谅我的软弱，性格实在太不适合说出离别这个字眼，和你相处，和你一起上学的日子，是我认为最美好的时光，我也不想 它像夕阳一样这么短暂。在爸妈的安排中，我没有丝毫拒绝的权利，最后，请允许我献上自己最真挚的道歉。对不起，末。

                                                              叶曦儿

我这封信后，我感觉我浑身的力气都像被偷空了一样。像被人按在水里，鼻腔和嗓子里有一种窒息的疼痛。我把书和信都放在书包里，快速的登着自己的脚踏车，只想一回去一探究竟。

跑三楼后，我尝试着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慢慢走到她家的房门前，抱着侥幸的心理，敲了敲可能无人回应的房门。自己默默的念着：她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这一切都可能不是真的。

时间都在我的异想天开中流去，房门依旧紧紧关闭，我多么希望里面能有一个人打开房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的，她走了，走的悄无声息，都未曾亲口告别。楼顶的夕阳依旧如此美丽，可是却缺了一个可以欣赏它的人。

晚上，屋顶下，周边所有房屋里的灯光依次打开，在漆黑的夜里看起来像散落在人间的星星。

我一个人躲在阁楼上，躲在被月光渲染过的老地方，回忆着与她一起过往的岁月，原来我曾这么在意过一个人的去留。

时光总是存在着这样和那样的离别，那么可以说她的离去，是我对自己青春时代的一种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