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语文老师写了这么一句话:“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
最后,麻雀终究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凤凰还是凤凰。我是那个“三更灯火五更鸡”的人,却不是那个能够拥有“二月杏花八月桂”的人。
那天他问我:“死者若可作也,吾谁与归?”当时我推了推他的头道:做梦。
现在大概是明白了:“吾谁与归?”
“无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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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幻想着能够有一天能够带着自己的家人,牵着自己喜欢的人,给我爱的人一个美好而温馨的家,使其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若是不行,我便不会承诺,也不会去害了人家。只是到后来,从未想过某天,那人的的出现,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牵动我心。当是是非非过去,而我大概也不在了吧。
“你给我滚!”客厅里传来碟碗摔碎的声音,我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那人的头像渐渐暗下去,将所有消息记录删除,大概过了明,天他以后都会会过得很好吧,我笑笑,这可能是也仅仅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滚就滚,你以为我想和你个窝囊废在一起?”哐当一声,母亲夺门而出,继父猛地踢开我房间的门,抓起我的衣领就是一巴掌。
“你看看你妈那个贱货,你也一样贱。”他将我踢到角落里,我捡起被砸烂的手机看了一眼锁屏那人的照片。忽的重心不稳,继父又甩了我一巴掌,将我扔到一边:“你也给我滚,看着你那张和贱货一样的脸就心烦!”
我扶着桌角爬起来,捂着撞出血的后脑勺出了门,天气热得像蒸笼,手机也快没电了。刚转角便看到母亲笑颜盈盈的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我大概就是个累赘吧,成为她嫁入豪门的绊脚石?她曾这样指着我。而我也大概不知道是她哪任情人的孩子,但她至少没把我给掐死,那我也该庆幸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这么些年。
我漫无目的游荡在大街上,半夜的人越来越少,我手里攥着兼职赚来的几百块钱,大概还能撑几天,头也没刚才那么疼了,我将手机关机,试图省点电,若是他明天中午考完找不到我了,没心情考下午的试就完了。
我盯着许久的漆黑屏幕里出现我那张每天熬夜憔悴的脸,脑海中浮现他的暗淡下去的头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真幸福,不比我。我忽又想起高中时,他上课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那样的一个人,就该有更好的将来。
过了明天,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相信我了,当然他相不相信也不重要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两个人,有些东西想想都觉得是个笑话。
“林念安,如今我心,望君所安。好名字,你父母肯定很疼爱你吧?”本是看着荣誉榜的他忽然转身冲我笑了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下显现出两条可爱的卧蚕。
我尴尬得苦笑表示应和,如果他知道我有这么个母亲和这么个继父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年,我高一,十六岁。
农村出来的学生,在这个学校里屈指可数。其他城里的孩子,就是如今站在我旁边的这些人,不是成绩很好,就是官二代或富二代。他们基础很好,比不得我这种山窝窝里出来的。而垫底的就那么几个纨绔子弟,事实上他们上不上学都一样。
我径直离开,表示并不想与这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多费口舌。他们父母该会是很开心吧?如果自己孩子的名字出现在那张榜单上面。而我,大概就只想拿个奖学金,可以勉强有个书读。
高一顺利度过,考完试回到家,白天我要去工地搬砖拖水泥,晚上便在初中同学家里通宵打麻将,那个所谓的“家”大概也不回去了,事实上也不想回,一个整天往外跑酒吧的母亲和一个生不生熟不熟的继父。回去?倒不如打麻将来得自在。
那个暑假我赢了不少钱,大概是母亲前夫家里开麻将馆的缘故,来了的客人上个洗手间啥的,就喊我打打下手,一回生二回熟,加上麻将馆里大神不少,小学的我便精通各种纸牌以及各类麻将的打法和获胜窍门。当然这些我是不会告诉那些输得欲哭无泪的职中同学说的。
第二次见到他时,是一个天气炎热的下午。
那天我拖着大包小包像个老黄牛,大老远从郊区坐公交到市区,一个人搬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在周围都是家人专车接送的校友面前,我个乡巴佬疾走在校道上简直是个大奇葩!我看向远远一直把我当成不法分子的门卫叔叔,叹了口气,继续我的暴走。
文理分班分了新宿舍,别人推着拉箱,我一个人拿着塑料红桶,背着那几个蛇皮袋子上了楼。
“需要帮忙吗?”他问我,我抬起头,一个很是清秀的男生,不算太高,却很干净,不像我,全身大汗淋漓,狼狈不堪。本着大男子主义,我笑笑:“不用了,谢谢。”
我艰难的爬上楼梯,突然我的桶上的手把掉了,这个桶我从初中用到高中的老年桶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笃…..笃…..笃”一堆用剩的牙膏,洗发水倒了出来。牙刷,杯子什么的也滚得满地都是。他轻轻的捡起我的杯子什么的,说:“我帮你吧。”我抬头看着他那双很漂亮的眼睛,他很有礼貌,全身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我们本该就没有交集,可是,某些东西,说不清楚。
后来,我们同一个理科班。老师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防止有人早恋什么的,一般都是按成绩分开调的座位。
他语文和英语很好,我理综和数学好。便和他是同桌,他是那种不怎么听课一样考高分的大神级人物,钢琴画画一样不缺。而我说白了就只会打打麻将打打牌。他很有耐心,脾气也特好。可能是家庭教育有关,他待人特温和,在这间学校我朋友不多,他算一个,到最后离开时才发现也是唯一的一个。
高三开学那个星期,他突然问我:“你想考哪里?”
“复旦吧?可能大些。”我做着题也没怎么想,就随便说了一下。
“哦。”他把头埋进书里,继续看着他的小说,这样一个天天看小说的人,全级前50毫无压力。而我坐在他旁边要多努力才能赶上他,事实上除了学习我一样也比不上人家。
“怎么?想和我考同一间?”我停下笔,望着他,突然发现他放假回来之后,似乎有些憔悴。
“我可能要出国了。”他望着桌面,似有若无的说道。
“为什么?!”不过想想以他的条件,出国倒也无可厚非。我顿时有些后悔反应有些大了,立即将声音压得低些。
“但我想参加高考,我觉得我读了这么久的书,应该去考的。”他表情很平静,像是在自言自语,也没有回头看我。
“为什么不出国啊?如果是我,我还求之不得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盖住他看的书,试图让他认真听我的话。
“是吗?”他望着我,卧蚕显现出来,很是好看,像他这种人,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我想。
“那是当然。”我立即转过头,想躲避他的视线,试图结束这段尴尬的话题。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那边的他也在滚来滚去,似乎没有睡着。为了不让他察觉我没睡,又不敢动。我很缓慢的转过身子,看着他,走廊的灯照在他的床上,他闭着眼睛,像是个睡着的小孩子,清秀的脸上我似乎能看清他那长长的眼睫毛。
这样的人,家世,模样,性情,成绩,一样不缺,着实让人羡慕。再看看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不算少,大概我也算那么一个吧。
我冷笑着,拿起被子,蒙着头。
“热死了,热死了。”我似乎又感觉到他又翻了个身,我掀开被子,又不禁看了下他。
“!!!”竟看到他那双黑黑的眼睛在望着我,“完了。”我想。
“睡不着,压力大。高三了,不能再瞎混下去了。”我一口气说了很多,尽管他什么也没问啊。
没多久,他就请假走了,该是处理出国的事吧。就这样我的旁边少了个人,一直习惯他在我旁边唠唠叨叨题目的样子,如今走了难免有些不习惯。我开始认真上课,但我根本听不进。
他不会真要出国了吧?不是说要参加高考吗?怎么又骗我?走了也该和我打个招呼啊?一声不吭就走了,几个意思?不会出什么事吧?想到这,我突然吓出一身冷汗。
可喜的是,过了一个多月,他回来了。
我很开心,我本来脑补过无数个开场白。可是我看到他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他似乎又憔悴了很多,我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他轻轻的拉出凳子,坐在我旁边,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他会问我些什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翻开书,开始做题。
他没有理我。
“哦,好吧,这个,课……,嗯,好…..”我在自言自语。
他也没有理我。
一连过了很多天,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他也开始认真听课了,似乎不用出国了。我其实是有些开心,看着他那张冷冷的脸,又不敢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段时间,我的母亲一直往外跑夜不归宿,继父就天天跑到学校来吵吵闹闹,经常课没上到一半我便要急匆匆被继父抓出去问我妈的下落,次日淋了些雨赶回学校参加一模。
毫无疑问我考砸了,全班倒数。我拿着成绩单躲到一个角落,以前我们经常去那打球,而如今也好久没有打过球了吧?
路过高三年级的排行榜,那上面再没有我的名字。
后来,换了座位,也就不再是同桌了。
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话。
二模后,母亲也像继父甩了我一巴掌,对着我喊:这书读不了就别读了,省的心烦!
大概就是所谓的恶性循环吧。
没多久,高考了。
成绩公布的那天,我很平静的看着成绩,关掉页面,继续打着麻将。
打着打着,我似乎想起小时候打麻将的样子,那时我是那么自信,嗯,那时我也有骄傲的资本,那时我是那个山窝窝里别人家的孩子。
突然明白,也许,那个地方本就不属于我,而我这种人正如继父所说是搬砖的命。后来遇到他,以为他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到最后他也不理我了。这间所谓的重点高中,只不过是某些进不来的人的一个梦,走在大街上,别人看到你的校服,会不由得投来羡慕的眼光,大人们会不由自主地拉一下身旁的孩子:“XX,要好好学习,以后考这间学校。”但是,像我这种进来的人,又是怎样?
他终于和我说话了:“怎样?”
“还好,你呢?”我打下这几个字,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本来想装作看不见,但是我又手贱,忍不住回复他。
“哦。”
“怎样?很好吧?”我有些颤抖的打出几个字。
“心情不好,考差了……你能考好就放心了…….大学要加油哦!复旦可不是个省油的地方。”
我扔了麻将便出了门,看着手机屏幕。
复旦?呵呵,痴人说梦!
这种心情,像他这种无后顾之忧的有钱人,怎会明白?
我随便填了一个二流的学校,我终究没有像以前别人想的那样——飞上枝头变凤凰?我飞上了枝头,又从枝头上被挤了下来,摔得体无完肤!
后来,他告诉我,他要复读!
有钱人,想干点什么也随便,像我这种,复读一年要多交钱,母亲说,有个大学就不错啦,复读又要多花一年的钱!
“不出国了吗?”我像是在嘲讽道。
“我想去找你,复旦,父母也还是能接受的。”没一会儿他便回复道。
“找我做什么?”我其实很不想理他的,但是毕竟是快两年的同学,而且我不在复旦。
“我觉得,怎么说,我觉得我们还可以上同一间大学的。”
什么情况?!又或者说来抚慰一下我从枝头上摔下来的心情?我冷笑,我发现,我不是讨厌他的,我又,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你还好吧?”他说。
“嗯,在的.”我又开始瞎乱掰:“那也要等你考上再说。”
“那是当然。”他回道。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这一年里,他开始复读。
我在一间二流大学混日子过,他这种人,终究只能成为我人生的过客,就像当年高考我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考砸一样。来到这里之后,我每天混日子过,每天就玩玩玩,然后搬搬砖赚些钱,图书馆在哪我都还不清楚。我离他也越来越远了,当他考上复旦的那天,也许就是我们,所有结束的时候吧,我想。
我继续召唤着队友开团。。
他有时候会问我有没有堕落什么的,他说大学可不能堕落。我就说:“我将有个即将要抢我饭碗的学弟,怎么可能堕落什么的,倒是你,高三就不要总是玩手机了吧!”
“那些以前都做过了,现在每天就在混日子。”
“可是都会了?”我问。
“嗯。”他说。
“哦。”其实,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望,但我应该是开心的。
当上学期期末考完之后。他也要一模了,成绩还不错,不久就二模了,之后就很久没有联系我。
今天,高考了,昨晚他终于又应了我。其实这一年里一直都不敢去打搅他的生活,我希望我就这样淡出他的生活,一年来,我们平平淡淡,像是高二的生活,如流水般过去,我也隐约能感受到他的压抑,他的紧张,还有他的憧憬。我们偶尔,还是会吵题目的做法。
然而,很多我已是慢慢不记得的。有一回,教授课课堂上问了个很冷门的高中问题,我在下面条件反射小声嘀咕了一下答案,猛抬起头,才发觉当时教室已是鸦雀无声,只听得我一个人的声音,我连忙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准备接受记名字扣平时分。可教授竟很满意地点头道:“说得对,这同学高中基础很好啊!”
可是,又有谁知道,我知道的,这些,这些所有所有,都只是因为——一个我以前的同学。
其实,他说的,我都记得很是清楚。
然而,他今天高考了,过了这两天,这些就要结束了。那些乱说的消息记录,我都要靠百度来维持话题,这种情况恐怕全天下就我这么个人吧,笑死人。
看着他昨日更新的签名:高考完,第一件事,就是——去见我的同桌即我未来的学长!哈哈哈。
他很自信,当然,他,一直都有骄傲的资本。
借用我前文说的一句话:这样的人,家世,模样,性情,成绩,一样不缺。而我只是人家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事实是那样的残酷,麻雀终究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凤凰还是凤凰。
记得那年高三,我们的语文老师第一节课给我们写了这么一句话:“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
我的过去,我是那个“三更灯火五更鸡”的人,却不是那个能够拥有“二月杏花八月桂”的人。
那天他问我:“死者若可作也,吾谁与归?”作为唯物主义的理科生,我不屑的推了推他的头笑道:做梦。
现在大概是明白了:“吾谁与归?”
我按下最后四个字:“无谁与归。”向那个熟悉的号码按了发送键。
五点了,他大概也考完了吧?高考结束了,我笑笑将手机扔到河里,炎热的夏天河水并不像电视剧中说的那样冰凉刺骨,河水漫过我的肩膀,倒是有种莫名的释怀,从此以后在没有人来禁锢我的自由了吧?
哪怕是喜欢,轻轻地只能默默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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