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失去了去爸爸单位做家属工的机会,我们一家的处境更加困难。为了摆脱家里的困境,妈妈一直不停的努力想找一份工作,后来妈妈在我们所属镇的劳务装卸队里找到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就是为我们这里的一家大企业从车皮上往下卸煤炭,焦炭。
这是一个高风险高强度的苦脏累的重体力劳动,既使是精壮男人也未必能干下来,妈妈以她弱小的身躯硬是坚持了下来。
妈妈上白班是早上六点多出去晚上十点左右回来,夜班则是下午四点钟出去在第二天的九,十点钟回来。
妈妈的命最终也丢在这份工作上。那一天,妈妈是白班。天刚麻麻亮的时候妈妈就起床了,为我们几个上学的孩子烧好了早饭,收拾好上班带的东西,听到门口的工友姐妹喊她便出门了,妈妈这一去就没有回来。至今整整四十年了!
我无法知道妈妈离世时的细节,也不知道妈妈离世前的最后几秒在想什么,但我敢肯定地说,妈妈心里一定是牵挂着她那四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啊!
记得有一次妈妈叫我,给我一根细细的缝衣针,让我把她手上的刺挑出来。我拿着那根针在妈妈手上比划几次,也没有在妈妈手上扎一下,我怕妈妈会疼痛啊!后来妈妈看实在不行,自己把手指放嘴里用牙齿咬把刺拔出来了。
妈妈还随口骂了我一句,无用的傻儿子,连个刺儿也拔不了!我却在一旁笑,心里想:妈妈,您的儿子爱您心疼您啊!
我不能想象妈妈会在瞬间离开我们!
妈妈上白天班的时候早出晚归,也就是说两头黑。早上出门天未亮,晚上归来夜已深。
妈妈夜间下班回家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都已经在睡梦中了,夜里我们姐弟几个听到门响便知道是妈妈下班回来了。
知道妈妈下班了,我们并不起床而是继续呼呼睡;然后,我们常常会听到妈妈掀家里米缸盖子的声音。
如果米缸里面有米,妈妈会不吱声或者喃喃地自语说,这下我就放心了。如果米缸里没有米妈妈就会发出一声叹息,自语说,明天又要出去借点米啦!在那些最为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妈妈最担心的是我们几个上学的孩子吃不饱饭!
夜里妈妈下班回来,会时不时地轻轻地在我们姐弟几个人的额头上亲一下,那时的我们朦胧中感觉到妈妈的亲吻,心里暖暖的美美的却并不说话也不睁眼,那时候我们的感觉是妈妈的爱是浩荡荡理所当然的,是享之不尽用之不完的。
有时侯我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妈妈下班回来了,会在迷朦中轻声地叫一声妈妈,而妈妈听到儿子的呢喃轻语,会轻声地说,我的宝贝儿子!声音里充满了对儿女的深深的爱!
有一天上午,妈妈下夜班回家的时候把她在装卸工作中用的铁锹带回家里维修。我看到妈妈使用的铁锹的把子被磨的铁光铮亮的,我把妈妈的手拉过来看了看手掌,天啦!妈妈手掌上的老茧堆的好厚好厚象是一个个的铁疙瘩。
那时的我知道妈妈很辛苦很辛苦,但是内心并不知道这种辛苦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是怎样一种高强度的劳动和高强度的付出。
那时家里唯一的一件电器就是一盏电灯。一个灯头装个15瓦的白炽灯泡,在两间房的隔墙上开了个四方形的小窗口,灯泡即挂在小方窗内,可以照亮两间屋子。
有一天晚上,妈妈在昏暗的灯光下不停地照着镜子,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忽然说,唉呀!我的一只眼睛怎么看不见啦?!我放下手中的事情,在灯光下仔细地察看妈妈的眼睛,看到妈妈的左眼睛的瞳孔处长了一层象白雾一样的醫子,已经看不见妈妈眼睛里黑亮的瞳孔了。
我让妈妈用右手遮住右眼看我的手指,妈妈说看不到,也就是说妈妈的左眼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失明了。万般艰辛中的妈妈为了自己的儿女和家庭与命运进行着拼死的抗争,在这种艰难的抗争中妈妈已然全力以赴,以致于无法顾及自身的安危,以致于妈妈的一只眼睛失明了自己竟浑然不知。
身材弱小的妈妈,没有读过什么书,在一只眼睛失明的情况下,勇敢地担起了家庭的全部重担。照料重病在身不能自理的丈夫和四个正在上学的子女。
妈妈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妈妈对于我们就是挡雨的墙避风的港,妈妈在天就在。怎么能够想象妈妈在瞬间离开我们啊!我们的家赖以生存的天瞬间便坍塌了。
那时的我们姊妹四个都未成年,天塌了便惊慌失措,而爸爸仍然重病在身。神志不清的爸爸感觉到家里发生了重大的事情,但具体什么事他并不清楚。
写于 2018.05.13 母亲节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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