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山灵相对笑

塞外杂咏

【清】林则徐

天山万笏耸琼瑶，

导我西行伴寂寥。

我与山灵相对笑，

满头晴雪共难消。

唐朝诗人的边塞诗，有奇丽的大漠风光，有豪壮的戍边情怀。边塞，是大唐士人们心中建功立业的地方。虽然，写边塞诗的唐人，许多并没有真正到过边塞。

这首《边塞杂咏》的作者，真正到了边塞，但不是唐人的入幕事功，而是获罪发配。诗是诗人充军途中的实际见闻感受。

去往伊犁的路，漫长且荒芜。说到感受，唯“寂寥”而已。寂寥，见不到人迹，亦见不到理解，还见不到未来。诗人因何被贬呢？虎门销烟，抗击外侮。怀揣正确与美好，反而被打击迫害。一般人的心里都难以平衡。一路向西，越来越荒凉艰苦，凄惶哀怨，是常人的心态。林则徐并非常人，出发之前，即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告慰家人，充军之路，寂寥不凄苦，孤独不怨怅。

诗人见到高峻连绵的天山群脉，白雪皑皑，千峰万岭，直插云霄，心胸为之一开。诗人比喻亦奇，夸大为小，千万条峰岭，仿佛千万条洁白的玉笏板。身在天山，心在朝廷。谋国以忠，虽贬无悔。诚君子也。

千山万笏之壮阔洁净，一扫西行寂寥之情。诗人似乎听到了山神爽朗奔放的迎客笑声，禁不住也大笑呼应起来。笑声里，山灵的满头冰雪和我的满头鬓霜在晴空下抖动不停。满头晴雪亦如何，得遇山灵这样理解我的知己，正该大笑相酬。

真英雄自有大境界。纵使一人独行，照旧勇猛向前。没有知己么？就以万古雪山做知己。有此知己，愈增胆气。西行无人么？大笑一场，就是人气。这样的林则徐，才敢虎门销烟，才愿睁眼看世界。天山脚下的过客，古往今来，数不胜数，唯有林则徐的长笑，被山灵永远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