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35）

《悟空》第三十五章 抗天（下）

悟空记得翠云山那晚有人来报，说铁扇公主即将临盆，牛魔王连忙风风火火的去了，并承诺了次日早晨一定赶回来，一起打上天庭。其余人都喝的大醉才各自回洞府歇息。

可是，悟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紫霞不见了踪影。又去各自的洞府查看一番，发现除了禺狨王和狮驼王，其余的人都已经没了踪迹。

而此刻，花果山上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天兵又重新将这里团团围住了。悟空站在水帘洞口，抬头望着天上的天兵，咬牙切齿，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转过头对狮驼王和禺狨王说道：“此刻，自然是不能退缩的，两个哥哥，我一个人去迎战即可。”

禺狨王大惊，拉住悟空说道：“七弟，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你当哥哥是贪生怕死的人吗？”

狮驼王也在一旁附和：“对，且让兄弟们一齐杀上天去。”

悟空望着两位兄长真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说道：“我怎么敢说哥哥们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两位哥哥的本领都在防御上，如果两位哥哥去了，谁来护住花果山？”

禺狨王这才明白悟空的心意，忙说道：“七弟你自管前去，我刻下阵法护花果山周全。”

狮驼王却还是担心，说道：“七弟，我随你去！”

悟空笑着说道：“昨日那九曜星官已经被兄弟们打退，哪吒虽有些本领，我也不惧他，今日试看看还有水能制住我？四哥且放宽心，在此间和六哥护住花果山便是了。”

狮驼王还在犹疑不决，悟空一个跟斗，朝着天空飞去了。

悟空来到阵前，哪吒出列与他对峙，悟空笑道：“今日怎么又是你，天庭没人了吗？”

哪吒嘻嘻笑，说道：“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不过我给你找了个对手。”

悟空将金箍棒放在肩头，歪着头望着哪吒，笑道：“哦？谁？”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凭空显现在哪吒身后，那人面如冠玉，浓眉大眼，额头眉心还生有一只竖眼，手里拿着三尖两刃刀，一身银色的盔甲熠熠生光，黑色的披风被吹的猎猎作响。

来人正是二郎神杨戬，本来杨戬不归天庭所辖，但是经不住哪吒开口软磨硬泡，尤其是杨戬听说花果山又七个本领高强的妖怪，杨戬听了不免手痒，这才跟着哪吒来了。

悟空见杨戬站在那里，只是随意一站，却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破绽，心下也不禁暗暗叫好。

哪吒对着悟空做了个鬼脸，说了句“你们好好打”就退到了后面。

十万天兵围着花果山，悟空望着黑压压的天兵，此刻四方被二十八星宿镇守，猴子猴孙是肯定无法突围了。

但是，他是孙悟空，只要一息尚在，就会为了花果山战斗至死，他要保卫他的家园，要保护他那漫山遍野的猴子猴孙，也要守护这心中的一方净土。

“杀！”悟空一声大吼，举着金箍棒一棒挥下。

“来得好！”杨戬举刀相迎，挡了下来，两人这才正式战到一块。

杨戬刀光闪耀，气势大开，每一刀都仿佛要破开虚空，招式变幻无穷，奇招迭出。悟空浑然不惧，见招拆招，任杨戬刀法多么精妙，自己只将手中的金箍棒舞的滴水不进，带起周身的罡气虎虎生风，一时间两人旗鼓相当，斗了百余回合不分胜负。

杨戬打的兴起，突然跳出圈外，大叫一声：“此处有限制，打的不过瘾，敢随我出去一战吗？”

悟空止住身形，说道：“有何不敢？”

杨戬转身朝着上空飞去，大喝一声：“都滚开！”天上的兵将见杨戬冲过来，连忙让出了一个空隙，杨戬从空隙中出去，回头叫道：“那猴子，你且随我来！”

悟空将金箍棒挥舞，回应道：“且等我！”也飞了出去。悟空回头一望，但见十万天兵都黑压压的围在花果山上空，密不透风。从里向外看，只觉得威势逼人，此刻从外面看，更觉的骇人。不过人在阵中，难免分神不能思考破阵之法，此刻在外面看着，心中已经有些些许计较。心中暗暗想着：与杨戬战罢，也好从外面破了这天罗地网的阵仗。

杨戬在前方，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使出了法天象地的法术，抬手间山崩地裂，张口间日月颠倒。悟空见杨戬使了真本事，也将金箍棒变作万丈高下，自己化作一只巨猿，也同样使出了法天象地的本领。

两人徒手可捉日月，在天地间宛如洪荒巨人一般。这一战又是天地变色，风起云涌。也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座山峰，两人从山林间一路打到海中，将整个东海搅得天翻地覆。两人却始终你来我往，分不出胜负。

悟空心中挂念着花果山安危，收了法相化作一尾金鱼在海中匿了身形。杨戬见状，也收了法相，第三只眼洞彻三界，看准了悟空行迹，摇身化作一只鱼鹰，张开利爪，朝着悟空抓来。悟空在水中瞧得真切，心知杨戬也通变化之术，只好现了身形，提着棒子对着鱼鹰打了过来，杨戬避过这一棒，又现了身形。两人各执兵器，重新战做一团。

悟空将所学棍法尽数演化，金箍棒的棍影在空中仿佛结成一张大网，杨戬暗暗运转了八九玄功，金身不灭，手中刀亦是上下飞舞，不遑多让。

突然，从三十三天飞下来一个金光闪闪的圈子，一下直击在悟空头顶，悟空虽然也是金刚不坏的身子，却被这个物件打的火星迸出，脑海中一个晕乎，从天空跌落云头，直落落跌在了地上，立刻有天兵将悟空用捆仙绳锁了，又穿了琵琶骨，准备押上天庭。

杨戬认得那是太上老君的金刚镯，只见老君在天上现了身形，对着杨戬拱手道：“多谢真君出手助天庭降妖。”

杨戬面沉如水，唾了一口，说道：“你们天庭这么多年，还是一样卑鄙无耻。”

老君面色一红，拂袖而去。

孙悟空转过头，对杨戬说道：“若有机会，你我再战一场！”

杨戬三目俱向悟空投去赞许的目光，说道：“一定。”

悟空又说：“如方便，还请为我护花果山猴子猴孙周全。”

悟空被拿上天庭，于斩妖台上行刑。

玉帝令雷公电母用雷电击之，雷电之力，是天地间的惩罚之力，无数电蛇舞动，都尽数打在悟空身上，打烂了身上的黄金锁子甲，露出金灿灿的毛发来，悟空岿然不动，雷电又至，宛如水桶粗细的点光从天而降，对着悟空头顶直击，悟空紧咬牙光，不曾吐出半个字。

雷电没有用，又燃起天火，火德星君引来天上的火，将悟空笼罩着，炙热的火焰烤着悟空，仿佛要将悟空烧成灰烬。然而悟空依旧高昂着头颅，不曾有过片刻低头。

接着是冰封，飞刀穿心，腰斩……几乎将天上的刑罚都试了一遍，悟空浑然不怕，就算是切肤之痛，痛入骨髓，他始终未曾低下过头颅，依旧战意高昂。最后，玉帝没了法子，便令神鹰啄食悟空的血肉，企图让神鹰将悟空活活咬死。

众神都散了，留着神鹰在斩妖台上啄食悟空，悟空被绑在石柱上，一颗头颅高昂着，犹如他不屈的战意。

哪吒来的时候，悟空的一只手臂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哪吒走上前，弹出一颗莲子暂时赶走了神鹰，他坐在悟空面前，问他：“你为何要对抗天庭？”

“为什么不能对抗？”悟空反问。

哪吒未料到悟空反问，一时间呆在那里。心中思绪万千，曾经，他哪吒不也是叛逆的一个人吗？

悟空见哪吒默然不语，自顾自说道：“我刚出生的时候，要躲避山林间的猛兽。我亲眼看见一只猛虎吃了一只来不及上树的猴子，于是我学习本领，在山林间奔走，把所有的猴子都团结起来，可是他们对我说，这是上天规定的，猴子就应该被猛虎，豹子之类的猛兽吃，是天命，是天意。我不信命，我不断打磨自己的力量，照着别的动物练习本领，终于，有一天我和猛虎的搏斗中胜利了，从此，猴子们不用惧怕猛兽来袭。”

“你说，如果我不反抗，会有多少猴子被吃？”悟空低下头问哪吒，哪吒默然无语，悟空又接着说，“后来，猛兽走了，人类又来山上捕捉猴子，年纪大的去表演，年纪小的被人活生生做成猴脑吃了。我不信命，和人类斗智斗勇，带领这一群猴子把人类赶出了花果山。再后来，花果山来了一只妖怪，他占了洞府，奴役猴子，我不服，日夜勤学苦练，梦中也不断的修炼法术，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灵识中刻着许多法术，我一一学会，打败了那只妖怪，夺回洞府，这才成了花果山的美猴王。”

“你们什么都说是上天注定，什么都是天命，可是这天地之间的万物，不是应该平等吗？凭什么天庭就能拥有一切美好的事物，人间就要摇尾乞怜？这样的天命，我又为什么不能反抗？”悟空仰起头，眼神桀骜。

哪吒被悟空一番话说的默然无语，沉吟良久，他缓缓站起来，郑重说道：“如果早一点认识你，我们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还有二哥。多么想有个机会，我们一起把酒言欢。”

悟空仰天长笑，说道：“你可莫小瞧了我，且去把就准备好。”

哪吒转身，慢慢的离开了。他想起很多事情，千百年来，似乎自己也被天庭表面上的祥和侵蚀了意志，那个抽了龙筋，在天地间畅游的哪吒，仿佛也回不来了。他多想此刻和悟空一起，拿着火尖枪就反了天庭，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是哪吒，一个天庭的正神。

神鹰见哪吒走了，又拍打这翅膀，飞到了悟空身上继续啄食。

悟空在斩妖台上被神鹰啄食了三日，最后是剩下一具骨架，可是他灵识不灭，双眼依旧金光闪闪，头颅高昂着，用他独有的高傲，向三界昭示着自己不屈的意志。

玉帝又下令，降了一轮雷罚，悟空的骨架被雷电打成焦黑，却依旧意志不灭。磨到最后，玉帝也没有法子，太上老君走了出来，说道：“用这妖猴炼丹，用三昧真火将他烧成飞灰。”

于是悟空被投进了八卦炉中，三昧真火齐出，将悟空围住烧着。三昧真火直达神魂，不止是身体上备受煎熬，悟空不灭的灵识被三昧真火炙烤着，似乎要被烧成飞灰。

“我不信命！”悟空抱定这个不灭的信念，在炉火中坐定，脑海中灵识不灭，记忆的片段闪过，花果山的猴子，天边的晚霞，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六耳，狮驼王，禺狨王，还有紫霞，这些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悟空求生的意志更加坚强，任凭三昧真火如何强悍，他依旧岿然不动。

最后，悟空的骨架在火中被锻造的晶莹如玉，慢慢生出了血肉，腹中内脏重生，直至后来生出毛发，悟空竟然在这个八卦炉中重生了。

悟空浴火重生，八卦炉应声倒下，整个兜率宫一片火海。悟空从火焰中走出来，一双眼睛闪着金色的光芒，手中提着金箍棒，宛如一尊魔神。他从兜率宫中一步步走出，一路打到了凌霄殿，这一路打过来，手下无一合之将，将整个天庭的战将打了个东倒西歪，又一棒打碎了凌霄宝殿的牌匾，这才一个俯冲，朝着花果山的方位去了。

可是等到悟空到了花果山，才发现花果山竟然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坑，焦土遍地，整个坑中都是焦黑的尸体，有天兵的，也有妖怪的，还有猴子的。一个个冤魂围绕在天坑的上方，嚎叫着不肯离开。

“啊……”悟空紧握双拳，双眼通红，仰头大声吼叫。

天庭立刻又调遣了兵将，要捉拿悟空，悟空抬头望着天兵，眼中愤怒非常，一声怒吼，手中的金箍棒挥出一道巨大的棍影，一下子将成千上百的天兵打的血洒长空。悟空仿佛着了魔，瞬间又飞到天兵的战团中，一根金箍棒所向披靡，直打的十万天兵如稻草一般东倒西歪，漫天的天兵天将，竟然不能近身。

哪吒和杨戬从远处飞了过来，杨戬开了天眼一看，悟空此刻已然入魔，便和哪吒联手上前来拿悟空，悟空眼神凛冽，无尽的威压罩住了两人，一棍打出，两人竟然直接倒飞出去，飞了数十丈两人方才止住身形，哪吒五内翻滚，喉头一甜，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杨戬连忙从怀中掏出丹药给哪吒服下，哪吒不禁苦笑：“多少年了，我竟然会被打的吐血？”

杨戬神情严肃，说道：“此刻他是无敌的！”

正说着，西方突然云霞明灭，整片天空挂满了紫色的晚霞。悟空慢慢止住了身形，眼中的血色褪去，怔怔的望着晚霞，整个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突然，一只金色的手掌从天而降，化作一座大山将悟空镇压在下面，随后又贴上了一道揭语。

整个天地间忽然就安静了，只剩下悟空一个人在山底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