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九族，是古代最酷烈的刑法，始于秦而终于明。九族指：高祖、曾祖、祖父、父亲、本人、儿子、孙子、曾孙、玄孙，包括所有的家人。灭九族就是俗话说的满门抄斩。
可是，十族是什么意思呢？西汉的律法虽具雏形，但是不曾有“十族”的法律概念，武帝所说的“十族”，还应该包括哪些人？张世安虽然身兼御史大夫，却觉得武帝的说法非常新鲜。
“陛下，恕微臣愚钝，十族？……”他确实不知道“十族”这个概念的外延是什么。
于武帝而言，对江充“灭九族”犹不解恨，随口说出的“我要灭他十族”，他也不清楚还要杀哪些人。但是，帝王不但享有对他人生杀予夺的权利，也享有司法解释的权利，所谓金口玉牙。“十族”一出口，武帝也自觉冒失，硬着头皮也要给“十族”一个定义。
武帝色厉内荏的对张世安喝道：“你身兼御史大夫 ，连十族也不懂吗？江充有没有乱党？有没有狐朋狗友？这些人就是十族，一个也不能留！”（其实，中国历史上没有人遭受过“灭十族”的残酷刑法。到了明代，传说明成祖朱棣曾经将方孝孺“灭十族”，就是九族之外加了一个师门。朱棣是否效法汉武帝，也未可知。）
“乱党”和“狐朋狗友”也是难以确定的概念，可是张世安此时明白武帝所说的“十族”是哪些人，从怀里又掏出来一份名单。江充在长安城混迹多年，社会关系非常复杂，那是比江充的九族还要长的名单。
武帝接过那份长长的名单，一看，王重林、王岱赫然在列！这怪不得张世安，他只是根据自己的预判公事公办而已。武帝紧蹙眉头，万分纠结，可是，“这两个人不能杀”这样的话，他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武帝的犹豫，张世安早就看在眼里，心领神会，扑通跪倒：“陛下，太子太傅和王岱，不能杀呀。微臣素知，太傅为人刚正不阿，是我大汉的擎天之柱，那个王岱，也是个志在报国的有为少年啊。”
武帝威严的说道：“不要说了，凡是和江充有染者，一律处死，王重林也不例外。”沉吟片刻，武帝又道：“这个王重林和王岱，可以不和其他人犯一同处死，先交大理寺收监，至于怎样处死，何时处死，你去和东方朔商议一下，他聪明，懂得我是怎样想的。”
张世安听明白了，武帝有意对王重林和王岱网开一面，又不能自己说出来。尽管，武帝有责怪他不够聪明的意思，但是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由长抒了一口气，正想满心欢喜的告退，武帝又喊住了他：“你去找司马迁，我要在湖县，就是太子殒命的地方，筑一座思子台，形制上，要和太子居住的东宫相同，由他来主持。我要在那里祭奠太子，为他召回亡灵。”
张世安回了一声“诺”，就告退了。
王重林被收监等候处死的消息，传到了东方朔耳朵里，这个从来不发脾气的人，对天怒吼道：“X他妈的，这是苍天要灭我大汉么？”他像喝醉了一般，跌跌撞撞，一路踉跄地奔向家里，又在心里狠狠地骂着武帝：“这个死老头子，油盐不进，真犟啊。”
东方朔一头扎在炕上，拽过一条破被蒙在脑袋上。他非常恨自己，在这危亡之秋，竟然无所作为！
东方朔无妻无子，是一个鳏夫。虽然才情盖世，是西汉大名鼎鼎的人物，但是生性傲慢，玩世不恭，曾经因为醉酒在未央宫的大殿里撒尿，被武帝暴打一顿。人又特别善良，他的俸禄和武帝赏赐的钱，除了买酒，剩下的就分发给长安城里乞讨的孩子们，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看乞讨的孩子抢他的钱。
东方朔是太中大夫，官阶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和他的居所很不匹配，房子很简陋，家徒四壁。
门是虚掩着的，张世安推门走了进来，东方朔正蒙着被子自怨自艾呢，所以并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东方大人，您是睡了吗？”张世安轻轻地问道。
东方朔翻身坐起：“哦哦？是世安啊，你怎么来了？”张世安是大司马，官阶比东方朔的太中大夫高出很多，但是东方朔向来不称对方官职，朝野皆知。
东方朔把被子胡乱地丟在一边，拍了拍炕沿，让张世安坐下，说道：“我那里还有酒，咱爷俩喝点？”
张世安笑道：“东方大人，不必了，我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你说。”东方朔庄重起来，他预感到了事情的重要。
张世安就把面见武帝的每个细节都叙述了一遍，他认为，让东方朔了解这些很有必要。最后说：“武帝说你知道他的想法，东方大人，这件事怎么办呢？”
东方朔怪叫起来：“吆！吆！重林有救了耶！武帝圣明啊！”
张世安道“东方大人，此话怎讲啊？”
东方朔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顾不得语言是否唐突，大声说道：“你小子，这还不明白吗？武帝不想处死王重林和王岱，又不能直说，找我商议？我是谁呀？那不就是要我告诉你，王重林不能处死吗？”
张世安内心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很欣慰。可是他还有疑问：“东方大人，接下来怎么办啊？王岱早就没了踪影，王重林已经收监，现在就把他放了么？”
东方朔道：“不可。世安啊，你是御史大夫，要讲以法服众。武帝说，凡与江充有染者一律处死，这就是律法。王重林怎可不受律法约束？”
张世安道：“那又该如何？东方大人，我恐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东方朔道：“你听我说，现在，就是要保证王重林生活起居与以往相同，你是御史大夫，这个不难做到。”
张世安点了点头。
“很重要的一点是，要让王重林知道，武帝不会处死他。我在想，为了脱离律法的约束，能不能让他神秘失踪啊。”
张世安有些茫然。
“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吧，你照顾好他就行。”
张世安道：“东方大人，我们不说拜托了，我就此别过。”
张世安飘然而去。
东方朔非常高兴，摸过酒瓶子，想大醉一次，不想，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个胖大和尚挤了进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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