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雯子的女孩,果真飞走了!
没有人知道后来她怎样了。随着阵阵鞭炮声响起,在硝烟还没有散尽之前,她,就已经没有了踪影了。
她叫雯子,我所有值得津津乐道的童年记忆都和她相关。她大我三岁,一直叫我“小屁孩”,我也乐意接受,因为她一直与别人与众不同。
以前的农村学校根本不像现在一样。学校里的老师就是村里能够识字的人,执一柄教鞭,这就是老师了,他们根本不注重任何教学方法,只会一味体罚学生,什么敲头、揪耳朵、扇耳光、掐眼皮、甚至还有老师大冬天的把手放在你脖子后面,给他暖手。有时遇到凶一点的老师,即使是女学生,也会把你的头朝墙上撞。回去了,也不敢告诉父母,因为父母肯定是觉得你不听话,甚至还有父母专程跑到学校,让老师好好管管自己的孩子,哪怕是打,也不介意,只要求自己的孩子成绩好。即使是如此的“体罚教育”,学生再挑灯夜读也无济于事,老师的教学水平只有如此,每次不管大考小考,老师都会把你的在班上的名次写到试卷上,让父母签名,这也是我童年最怕的事情,要是班上前十,父母都会每逢遇到其他家长,都会吹嘘自己的孩子成绩如何如何的好。可是当遇到联考时,一切就遭滑铁卢了。不仅学校每次都是最后一名,第一名的成绩也惨不忍睹。后来,每逢期末考试时,学校遵循教育局安排,一部分老师留校,一部分老师去别的学校监考,留校的老师这时候就责任重大,因为要打通监考的关系,在考场上教学生做题,以此来提高学校的教学质量。
雯子和我,就是在这样的小学中度过,我因为性格内向,再加上有个姑姑在学校做老师,每次成绩还算是名列前茅,几乎没有受到类似的体罚(老师们大概是卖我姑姑的面子吧!)而雯子就不一样了,有时下课去找她,常常看见她在教室外面蹲马步或是在教室后面进行蛙跳,她几乎尝遍了所有类似的体罚,但也要谢谢这些体罚,让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强壮精悍。雯子不爱学习,总是埋怨自己的脑袋笨,每次成绩都是倒数,甚至将自己学习不好归于父母基因不好,没有给她一个聪明的脑袋。就这样,雯子的小学就在老师们的体罚中麻木的读完了。
村里没有初中,要读必须要坐半小时的大巴车去乡镇读,住寄宿学校,一个月回来一次。雯子再也不想去了,她说:“我被老师们打了六年,被同学嘲笑了六年,我在怎么读也还是倒数,我去学校里也只是吃饭睡觉,还不如干脆就在家里得了!”村干部和初中老师轮番到他家里来进行劝说,雯子的父母也表态:“她去不去是她自己的事,我不会阻挠他,反正我是觉得读书无用,还不如让她给我干干农活。”那几天,是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最热闹的几天,因为自从国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以来,雯子还是我们这个地方敢挑战权威的第一人,许多相邻都赶过来,带着自己的孩子,指着雯子说:“看你不好好读书,你看成绩不好,学校都不要了。”那几天,小卖部的大婶都高兴坏了,仅仅可乐都卖出去了好几箱,还硬拉着雯子给她塞了一个棒棒冰。
棒棒冰被雯子和我在放牛的时候分着吃了。我们躺在遮阴处,听着知了有气无力的叫唤声,她随手编了一个耷拉了的花环戴在我手上,带着浓浓的鼻音对我说:“小屁孩,要是我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快要哭了的女孩,只是一个劲的在那说:“我也不想读了,可是我不敢跟父母说,好羡慕你啊,以后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家里玩了!”
雯子的确是随心所欲的在家里玩着。农忙时节,她跟着父母一起下田;闲暇时候,就在家看电视。估摸着我快放学了,就在校门口等我,问我今天学校里有哪些好玩的?要是遇见了以前的老师,头也不抬的就拉着我走了。我知道,她不是害羞,而是恨他们。
三年后,我升初中,雯子也要走了,跟随她大伯去东莞做事。这不是雯子的意愿,只是她妈嫌她在家里好吃懒做,也怕雯子在这样下去,一事无成,就恳求一直在外面做事的大伯带雯子出去。一个月多少钱都可以。就这样,雯子走了,说她要去闯荡世界,回来定会给我买条电视上小燕子穿的衣服回来。
雯子走了,在那个还在流行BB机的年代里,通讯并不是很方便。而我,也被父母送进了一家私立初中,发现老师没有那么凶,学习也并不是很恐怖,只是,我的成绩,再也不是名列前茅了。被学习和新的朋友环绕着的我,很快忘记了我还有一个挚友,只是每月回去一次的时候,经过她家,她妈妈就跟我说:“雯子大伯讲啦,雯子很会赚钱啦,好多人都喜欢她勒!”听着她妈妈爽朗的笑声,好像手里正数百元大钞般,这下她的女儿给她长脸了哟!以至于后来我每回家一次,她妈都要给我叙述一番,我一边点头,一边对她说:“婶婶,您这下可以享福了!”
雯子妈的确是享福了。年底时,雯子回来了,给她妈带回了很多钱。只是她感觉再也不是以前的雯子。眼前的雯子漂亮了许多。头发染成了黄色,脸上涂得白白的,两只巨大的耳环随她说话时一摆一摆的,脚上的高跟鞋“叮叮叮”地响着。只是她没有给我带回来小燕子的衣服,送给我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糖果。她也不在叫我小屁孩,而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我应和着,相视无言,在一阵让人眩晕的香水味中,草草结束了期盼许久的第一次见面。
雯子和我再也不是以前的相谈甚欢了。她说的我不懂,我说的她不敢兴趣,我们也逐渐,越来越远。
2008年年底,雯子回来过年了。这次回来的不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带眼镜的陌生男人。我看他自从下车起,手就没有离开雯子的腰,而雯子也一副害羞的小女人模样。雯子的爸妈高兴坏了,因为这次雯子带回来的,可是一个“军官”啊!他们很满意这个女婿。逢人就说,自己招了一个有钱人。出于好奇,我也去看了雯子,可是我不敢朝那个男人多看一眼,说了几句恭喜之类的话就离开了,只是看着门口那辆我说不出牌子的汽车觉得分外刺眼。几天后,还在睡梦中的我,被连续不断地鞭炮声吵醒,妈妈告诉我:“雯子走了!”我说走就走啦,干嘛要放鞭炮,妈妈说:“听说这是雯子男朋友那边的习俗,离开是要放888元的鞭炮,图个吉利。”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不知扰了多少人的好梦,袅袅烟雾还未算尽,刺鼻的硝烟迎面扑来,雯子走了,和那个“军官”!只是,这次,是真的永远飞走了!
雯子以后再没有音讯,直到现在,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封信。有人说,雯子是被骗了,被人卖到偏远山村给人做媳妇去了!也有人说,雯子是认识了有钱人,再也不想回到这个穷地方!也想人说,雯子是在外面干了不正当的事,没有脸回来了!
后来,雯子的爸爸到东莞去找过,可是人海茫茫,该如何下手。她大伯也说雯子只怕回不来了!
只有她妈,直到现在,还相信雯子是和军官在一起幸福的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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